那是一棵快枯死的`树,干枯的树皮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而树枝上光秃秃的,唯一让人惊讶的是干枯的树枝上居然还有一片翠绿的叶子。
“妈妈,你瞧瞧你!怎么这么不爱护自己,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叶儿睁开了眼睛,心疼地看着树妈妈,微微皱着眉头。树妈妈听了,眼中满满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了,她细声细语道:“妈妈没事,妈妈只要看着你健康地成长就很幸福了。”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起来了,飘来了几朵乌云,风刮过枝头,小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摆着,它感到有些冷。
“妈妈妈妈,我”小树叶咬了咬嘴唇,似乎很难开口,“我我想做妈妈的肥料!”
树妈妈愣了一下,眼中的慈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让小树叶不禁打了个寒颤。树妈妈皱着眉,用虚弱发哑的声音说道:“不行!”声音虽然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
“我”小树叶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被树妈妈厉声打断了:“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不要再去做那些无谓的牺牲了!”天忽然暗了下来,风“嗖嗖”地吹着,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半空中打转儿。
小树叶有些急了:“可,可是你会吃不消的!”小树叶盯着树妈妈苍白的脸庞,几乎喊出了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行,我绝不会让你离开的!”树妈妈瞪大了眼睛,脸上多了几抹不正常的红晕,风更大了,树妈妈紧紧地拽着叶儿娇嫩的身子。
突然,小树叶的脸上一凉,抬起头,睁大了眼睛。雪!下雪了!雪随着风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落在地上,落在屋顶上,落在树妈妈苍白的脸上。
“妈妈,看,下雪了!”小树叶激动地喊。
树妈妈抬起头,望着如同鹅毛般的雪花:“啊,下雪了”
突然,叶儿趁妈妈不注意,挣开了她温暖的怀抱,脱离了树枝,随着风儿缓缓地飘了下去。
“孩子!”树妈妈大叫,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如同决堤的河水般涌了出来。
小树叶在风中飘呀飘,轻轻地落到了地上,咧开嘴笑了,眼中却滚下两行热泪:“妈妈,我好爱你”
“妈妈也爱你”
狂风怒吼,雪下得更大了,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风放肆地呼号着,吹干了树妈妈的泪水,流下两道晶莹的泪痕
我低下头,开始整理书本,那些历史啦、法语啦,原来是那么讨厌,现在忽然觉得它们是我最亲密的老朋友。原来带着它们是那么沉重,现在忽然觉得它们以前轻多了。我反复地翻看着每一本书,霎时觉得那里面的知识都是在离开之前应该熟知的。唉,我真懊悔当初没有用功学习!此时韩麦尔先生的那些话又在我耳边回响--
"法语是世界上最精确、最明白的语言,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仔细地回想着韩麦尔先生的话,我真后悔当初自己不用功。
东西终于收拾好了,同学们已地散了,我也准备离开,然而一直挪不动脚步。我呆呆地看着韩麦尔先生,虽然他背对着我,但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心声:"小弗朗士,法兰西人应当有骨气!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千万不能丢啊!"
现在,我要和你分手了,韩麦尔先生,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最后一课,正如我永远也不会忘掉自己的祖国……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抱起我所有的书象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财富一样,默默地在一片哭泣声中走出教室。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韩麦尔先生仿佛凝滞了,痴痴地呆在那儿。我看着他那惨白的脸,心绪乱得像一团麻,胸口像揣着小兔子突突地跳个不停。
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法语做亡国奴?就这样地离开教室?一连串的问号挤进了我的脑海。我茫然四顾,目光被飘动的字帖吸引过去,那些小国旗似的字帖,那些闪着金光的"法兰西""阿尔萨斯",透过它们我仿佛看到韩麦尔先生熬夜制作它们的情景,仿佛听到它在激励我要和普鲁士人战斗到底的声音。
低低的啜泣声唤醒了我,我看到很多同学低着头,正在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坐在后面的老头高高地仰起头,那愤怒的目光透过镜片,射向远方。从前的镇长抿着嘴,脸色。邮递员看着韩麦尔先生,双唇颤抖,似乎就要哭出来。我不能再看了,泪水迅速涌满我的眼眶。
下课了。
我背着满载法语书的书包,踌躇地离开了学校。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放学时走得如此的慢,好像腿上绑着千斤重的东西一样。
我拖着脚步,一步三回头的向学校告别,向韩麦尔先生告别,不,是诀别。我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能和韩麦尔先生再见了。或许,今后我们还会在这个课堂上课,但意义不一样了,不是韩麦尔先生来教我们,是那些该死的普鲁士人,更可气的是还要学那该死的德语。如果我没有背好德语单词,他们会不会用戒尺来打我呢?想想他们对我们做的吧,太残酷了,残酷的普鲁士人们,用戒尺来打我,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打我?我是,纯种的,我才不会去学德语呢,可恶的德语。
站在街角,我仍然依稀看到韩麦尔先生那憔悴的身影依靠在那儿。可怜的人,他一定从未想到过会变成这样。诶。他应该看到我毕业的,就算我学习成绩不好,那也总比现在由普鲁士人来代替他,由德语来代替他认为最美好的语言来的好。我好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或者脚下钉下钉子,就这样永远的来看着他。哦,他今天穿着这套绿色礼服,显得他那么的高大,那么得笔挺。他或许不会再穿这套礼服了吧。
街上静悄悄的。回想起原来这个时候,应该是很热闹的才对。放学的孩子们会在这里打打闹闹,或者捧着一大把吃的东西,听妈妈、奶奶讲故事。可是现在街上一个法兰西人都没有,只有那些自以为是的普鲁士兵,他们正在拆商店的招牌呢,把法语招牌改成德语的招牌。那些德语我一个字都看不懂,我也不想看懂。我看着他们,把写着大大的法语字的招牌踩得粉碎。应该有人来制止他们才对,这应该是法兰西人的招牌,他们没有权力来糟蹋它们,他们更没有资格来糟蹋这些法语!
可是,我们怎么来阻止他们?这片土地已经是普鲁士的了,瞧,那块布告牌上写得清清楚楚。
可怜的人儿啊!
我停在了布告牌前。我好希望现在有谁能够站出来,然后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回去吧孩子,别再想什么了,只要记得你流着的是法兰西人的血,无论这块土地属于哪个国家,你一定要记得我们都是法兰西的子民。法兰西万岁!”老头儿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旁。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眼镜,就是上课时他戴的那副。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老头儿带着这大眼镜的时候,那样子是多么的滑稽,我也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嘲笑他,然后怎么把他这副丑样告诉我的朋友们的。可是,现在,他戴这副眼镜的样子,却显得如此正常,好像无瑕可挑。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画眉依然在树林边唱歌,但已经不像早上唱得那么欢快了,它们好像也知道了这个噩耗,它们的声音是那么的凄凉。我躺在树荫下,静静的闭上眼睛——
我看到了普鲁士人退出了。我看到了满街的招牌重新换上了写着大大的漂亮的法语字的招牌。我看到了街上人潮汹涌,大家都在庆幸、欢腾。我还看到了人群中有韩麦尔先生,他穿着那件挺漂亮的绿色礼服,打着皱边的领结,戴着那顶绣边的丝帽,脸上挂着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
我还听到了那最宏亮的一句话——
“法兰西万岁!”
我轻轻擦去课本上的灰尘,缓缓的将课本一本一本的塞进书包。想到明天就再也不能上法语课了,想到韩麦尔先生再也不能教自己了,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但当我看到韩麦尔先生高大的背影时,似乎又听到了韩麦尔先生铿锵有力的声音:“是最有骨气的,我们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我顿时坚强起来,忍住泪水,抓起书包冲出了教室。
我走过铁匠铺的时候,铁匠华希特边收拾着行李,边对徒弟们说:“我们已经成了亡国奴了,说实在的,离开这儿是对的,指不定哪天又发生战争了呢!”听到这儿,我抽了一下鼻子,心中酸酸的。
此时的天暗了下来,下起了小雨,仿佛是上帝也在为哭泣。画眉的叫声变得凄惨切起来,似乎也在诉说着失去国土的伤感。普鲁士兵依旧“一二一二”地齐步走着,他们昂着头,得意地掠夺来的土地重重地踏在脚下,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也不避让,瞪着仇视的眼睛看着这群流氓。一个普鲁士兵冲着我吼道“快让,小鬼,都当了亡国奴了,也不老实点!”我再也抑制不住情感,大吼一声:“法兰西万岁!我们属于法国!”然后发了疯般地冲向了镇公所的布告牌,一把扯下那该死的布告,撕了个粉碎。还没等干完,我的脑门上已挨了重重的一枪杆,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昏睡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的上空重新飘扬起,我变成了韩麦尔先生,站在讲台前,给孩子们讲着法语,动情地讲着法语……
下课了,离开了韩麦尔先生,离开了最美丽的语言,回头望,韩老师依旧靠在墙壁,我背着书包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似乎有千万斤重,很慢很慢……
路过那栋房子,屋顶上的鸽子发出叫声,仿佛也在哀叫着;路过那颗大树,看见早晨的画眉依旧呆在树上,它望着行人,还有那些普鲁士人们,在眼神里露出的,只有对普鲁士们的憎恨;路过公告牌,那些围拢的人们早已离去,只留下冷清、几经。再也没有小朋友在那条大路上玩耍了,再也没有昔日的热闹,喧哗。我恨,我恨那些普鲁士们,土地都让你们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学德语,也许我们不学德语,那些人就会拿大戒尺打我们;也许那些人还会***了我们,我越想越害怕……可我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另一个思想,我们是法兰人,凭什么,凭什么要学你们的德语呢?可恶的普鲁士们,难听的德语,我才不学呢!
我思绪停了,只留下那回忆,他也许不会在教法语了,不会再穿那件绿衣服了吧!街上,路上,一间间,一栋栋的房子商店都在拆法语牌子,拿下来,普鲁士们狠狠踩踏那些法语牌。怎么没有去阻止呢?我想去,可我没办法,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小孩,法兰西人,我相信,我流着法兰西人的血,有着爱法兰西的国家的心,我相信,我坚信,法兰西国家,法兰西的人会强大起来。
下雨了,老天爷也流下了眼泪,对法兰西的不舍。天渐渐黑了,难道他们正在一步步逼近了吗?
我躺在床上,进入甜美的梦乡,我记得:我看到了满大街上换上了法语的牌子,有人说,那只是一场游戏,人们在大街上欢呼,跳舞,脸上洋溢着美丽的笑容,回到教师,韩老师穿着那套绿色的衣服,带上领结,教这最美丽的法语,我认真的听课,不再讨厌,不再贪玩,这是耳边想起一句响亮而又坚定的话:“法兰西万岁!”
这时,一个小女孩跑到了我的身边,看着我,我抬起了头,小女孩见我抬起了头,便用她那甜美的声音,对着我说道:“小姐姐,你也在捡落叶呀?”“是啊,它们的生命好短暂啊,经历了一年之后,便倒下了。”我看着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笑着说。“嗯,我也在捡落叶,我年年生日时都来捡,算起来,我已经收藏好多叶子了,都放在我一个很宝贵的盒子里!”她看着我,冲着我眨眨眼睛,“你几岁了?”“七岁。”她干脆地回答了我。“小姐姐,你明年还来捡吗?”“我还来!”“那好,我们明年再一起来,还来这个地方捡。”“好!”“拉勾勾。”说罢,她便伸出了小拇指,我看着她,也伸出了小拇指。
“拉勾上下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转眼间,今年的秋天又到了,我如约来到了小树林,我等小女孩,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小女孩,却等到了她那流着泪的妈妈,她妈妈交给我一封信,信上写着:小姐姐收,她的妈妈告诉我,这是小妹妹临终前写的`,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信上是这样写的:“小姐姐,其实,我知道,我很早就得了白血病,医生预言,我活不过第二年,我失约了,我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但我希望,小姐姐,您不要把我忘记,好吗?”看到这里,我的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转,我把信放进包里,抬头看天空,天空还是跟去年一样,那么蓝,没有一丝云彩,树林里还是一样,静静地飘着落叶,可,小妹妹已成了我心中永远的回忆……
教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动身,空气仿佛就凝固于此了。所有的人都凝视着黑板上那充满力道的大字,我看见郝叟老头儿的眼角湿润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不知把“法兰西万岁”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韩麦尔先生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我慢慢站了起来,郑重地朝那个伟大的灵魂鞠了一躬。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一步一步僵硬但坚定地走出教室。
转头,我望了望那个院子。胡桃树依旧,紫藤也依旧,但明天,明天这里将变得陌生,这里将没有法语,没有韩麦尔先生,没有如今这般灿烂的阳光。
吸一口气,我强制自己离开。
真是见鬼,天气似乎没有早餐那般明朗可爱,连画眉的歌声和面包店飘出的香味也似乎没有早晨那般美好。总之,平日;里我最喜欢的那条散学之路到了今天是那么的惹人厌倦。
走着走着,我忍不住将法语书捧在手里,一遍又一遍地摩挲,它仿佛是世间上最宝贵的东西。
霎时间,我听到了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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