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梭的岁月,一天天一夜夜地穿叉而过。
等待,忘乎一切的等待,所有的一切都是等待。
茶峒的小溪,还在不知倦怠地轻缓流动,还是那么深,深得一蒿不能落底,却犹然清澈透明。溪边的那座白色小塔固然耸立,但终也难免斑驳加身。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还是原来的那户人家。但老人却是早就不在了,只一个姑娘——当年的女孩子翠翠,还有那只渐已老去的黄狗。
当年,茶峒山城里的乡邻怜翠翠失去至亲、孤苦无依,本想将翠翠接入山城好就近照应一下。不想,翠翠执意留在碧溪岨,承下祖父衣钵——继续为过往碧溪的人拉船渡河。知道翠翠的心思,乡邻们便没有勉强她。只是,浑厚善良的乡亲们会经常给翠翠送些自家的食物用品。而来往的过渡人也不管翠翠如何推拒,都会留下一些钱。翠翠就这样在碧溪上,一边拉船一边等着那人的归来。她从不思索这么等待的意义,伴着那触目的青山绿水,似乎等到天荒地老也没有关系。
而今,翠翠还在为过渡人拉船。只不过,翠翠发现:往茶峒外渡的人越来越多,回来的人却渐少了。这个发现让翠翠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单纯的翠翠拼命只要逃避着这恐慌,只是安慰自己:没事的,傩送回来就好了。
这日,天空清明有朗日添暖。翠翠照常起得很早,吃过早饭便上船了。望向对溪崖上,又是虎耳草肥大油绿的季节了。山上的竹簧郁郁蓊蓊,风起摇曳,叶与叶悉悉作响,似乎吟诵着山的朗诗。高低起伏的山映在透澈的溪水里,憧憧叠影,煞是好看。翠翠的船就行在这水中的山影里。柔柔绿绿的水温柔地吻着船舷。这清远的山,温婉的水都倒映在了翠翠清泓似水的眼眸中,一切都如初生般美好。
傍晚,斜日将落,柔暖的余晖洒在将要上岸的翠翠身上。翠翠有些心神不宁。今天从几个过渡人那听到一个消息:有个大老板来茶峒,他要投资在碧溪上建起一座桥。那过渡人欢天喜地地说:“翠翠,以后你就再也不用这么辛苦地拉船了。真是好人啊,说起这大老板还是咱们……”后面翠翠就没在意听了。这个消息让她措手不及:有了桥,乡亲们就不需要船渡河了,那她干什么呢?单纯的翠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茫然了。
就在翠翠愣神时,突然听见对岸有人叫喊。翠翠回过神来,看到对岸有人似在招手要过溪,翠翠赶紧熟练地将船拉起,船儿似一尾欢快的鱼儿,宿命般地向彼岸行去。船行到河中心时,翠翠的心快速跳起来。随着穿的靠岸,翠翠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那是一个男子,与那个人长得很像,很像。虽然这名男子身上穿着与茶峒人不一样的笔挺衣裤,身体也微微发福与那人相去甚远。可那眉目间给翠翠的熟悉感,让她确定:这人分明是他!是他!他回来了!傩送回来了!而在男子看向翠翠的一刹那间,翠翠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心跳了。只有眼中的泪水似要决然而出。她拼命镇定下来,似哽咽般说:“傩送?”似含万般委屈。
那人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翠翠,“哦,翠翠啊。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翠翠呼吸一窒,不禁又急问一句“你真是傩送?”
傩送边上船边答道:“是啊!这么多年不见,你都快认不出我了吧!”说着小心翼翼地踮着他那锃亮的鞋子,扫视了一下小船,微微皱了一下眉挑了个比较干净的位子坐下。
翠翠不做声了,默默拉起船。心中却十分难受:明明等了他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有好多事想问他。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急得翠翠差点又快哭出来,急忙背过身去拉船。
傩送见翠翠背对着他,也不说话,便问她“这些年,你还好吧?”
翠翠心中委屈,怕一出口就哭出来,只是违心地点点头。本想看着那碧绿的溪水,却让泪水凝得满眶,几乎难辨她看到的是溪水还是自己的泪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翠翠没看傩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傩送突然说:“翠翠,等我把桥来,你就不用拉船了”
翠翠猛然转身,“是你!那个要建桥的老板就是你?”
看翠翠惊讶的样子,傩送不禁得意起来“是啊!为乡亲们做这点小事也是应该的嘛!反正也要不了多少……”
“你回来就是为了建桥?”翠翠忽然打断他,静静地问道。
看着翠翠那晶莹透明,明澈如镜的双眸,傩送竟感到一丝丝的不自然,似乎在这眼眸下,自己怎么也无法遁形。“当然不是了!我走了这么多年,也该回来看看了。”傩送似要甩开那份令他不舒服的感觉一般脱口而出。
翠翠暗舒了口气,心想他还是没忘自己在等他。
“不过,我这次回来也跟你有些关系。”傩送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
翠翠的心一下又快速跳起来,狂喜溢满了心头。害羞地低下头,赌气般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让你回来!”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好心情。
没注意到翠翠的异样,傩送却说:“别这么说嘛,翠翠!你上来就把话赌死了,我们还怎么谈生意啊!”
翠翠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傩送“生意?什么生意?”
傩送以为翠翠很感兴趣,马上兴致勃勃的说:“我打算在这里投资搞旅游。呃,就是城里有钱人花钱来玩。我看了好几处地方,都没你家周围的这竹山好。你家周围有山有水,空气好,正合城里人的意。我想买下这片竹林。怎么样?”
翠翠呆了!几欲失控的叫出来“那我呢?”
“说是谈生意嘛!我出钱,你这块地方归我。你再拿钱到茶峒城里住。反正桥修好了,你也没事干。咱们也算是各得所需嘛!”
翠翠差点跌坐在船上,突然大吼“不行!我那也不去!我不会答应你的。这里是见证母亲和父亲爱情的地方,你不能毁了这里”
傩送的脸骤然变冷,冷冷地说:“爱情?爱情值几分钱!可笑我哥当年竟然还为它痛心,最后还不是丢了命!哼!实话告诉你,翠翠,我已经和政府的人签好了合同。我今天来本来不打算再谈什么的,看在我们是熟人的份上才跟你说的。既然你不领情,那你别怪我到时候翻脸。这块地方我要定了!”说罢,不管翠翠反应,等船靠岸,嫌弃般的快速下船,头也不回的走了。
翠翠失魂落魄地下船,没走几步便瘫坐在地上。就那样愣愣的坐着,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日沉西山,月出东山。水银般月光冷冷的如霜降般洒在黛山,洒在黑黑的水面,洒在木雕般的翠翠身上。翠翠什么都感觉不到,往事如山里的野鸟飞快在脑海里掠过,惊慌的快的不能触到。恍然间,翠翠看到水中出现一只白鸭子在惊慌四处逃窜,随后一个人头冒出水面,飞快地抓住那只白鸭子。然后那人抓着鸭子站在水里对她笑,那分明是当年的“水鸭子”傩送啊!他静静地笑着,笑容里不掺一丝杂质。翠翠一下失了神,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向溪水,还喃喃的说着“傩送,你又捉了一只白鸭子……”
天地无声,月光落满碧溪。一只水鸟扑棱棱地越过水面。即刻又归于平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湘行散记》是沈从文散文集代表作之一,版本不只有湘行散记,共有三个部分:湘行书简、《湘行散记》和《新湘行记》。沈从文擅长用极为精简的笔墨勾勒出湘西山水风物。在他的笔下,人是鲜活的,景是生动的,物是灵现的,宛若现代的桃花源。
从他的文章中读出了古镇的文化底蕴。古老的习俗还有所遗留。在这里你还能见到古老的西兰卡普织锦;在这里你还能品尝到地地道道的苞谷烧酒和糯米粑;在这里你还能听到粗犷纯朴的情歌和号子声;在这里你还能赶上哭嫁的媳妇背亲的队伍;在这里有纯净的天空清澈的泉水;在这里有清新的晨雾和晶莹的露珠;在这里有热情的乡里人家有活泼精灵的孩子比齐陶渊明的虚拟的世外桃源,多了几分开放,几分真实,他们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人们纯朴真诚热情,景物灵动俊秀轻灵,宛若走入画中,但又是那么真实。
镇上人家有在沿河居住的,也有像星星一样散居在沿河山上的。一串又长又陡的青石板石梯一直从山脚窜到山顶,淹没到密密麻麻的树丛中。石梯两边是大大小小的庭院,现在还有一些木石结构的吊脚楼依稀可见。
站在高处看山脚,又是另外一番景致。因为是深秋,河水很细,从高处看更像是青悠悠的玉带了,玉带乖巧地从一座木桥下穿过,河岸两边的吊脚楼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清一色的黑瓦,同一色的原木色房板。河床边树木丛生,虽然掉了叶子,可是枝条依旧风姿绰越。不难让人想到春天,碧绿的枝条抚着柔波荡漾的河水的样子。
到黄昏时分,各家各户的瓦檐上开始升腾起淡淡的轻烟。这是山里人用拾来的柴火开始做晚饭了。枞树枝的香气和着米饭的香味慢慢在山坡上散开来,在河边玩耍的小孩不用大人吆喝,闻到香味就纷纷蹦上石梯跑回各自家门。
被现代文明化了的小镇人家传出了流行的旋律,给小镇的夜晚增添了新鲜与活力。
《湘行散记》中的人物、景观、生活无一例外的展现出现代小镇的风采,自然朴素的的生活方式,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闲适清幽的生活环境,就是一幅田园画的真实版,也就是沈从文笔下的现代版《桃花源记》。
刚开始翻开沈从文的自传时,第一感觉不像是一般的自传。若不说它是一本自传的话,我倒觉得那更像是一本记载着风俗人情、世故变迁的画册。
”我到这街上来来去去,看这些人如何生活,如何快乐又如何忧愁,我也就仿佛得到了一点生活意义。“人生不尽是乏味的,即便是穿梭在人山人海之中,但我们依然可以经历一场又一场唯美的邂逅。那些之于我们新奇的人和事,那些之于世间日月星辰中的点点滴滴,借着淡淡的墨香从薄纸上渐渐晕开,那般亲切真实。沈从文用自己最朴素的笔调,勾勒出了自己记忆中的城: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去逃学了;生病无可奈何必须待在家里躺在病榻上;稍稍有些年纪从军,在一路上却明白了什么叫沧桑……在他捧着一本小书在读的时候,无意中脑子里又翻开了另一本大书——那些可爱的大自然所给予了他和别人不一样的体会。他亲身走过了那一段叫”人生“的路,兜兜转转从城里走到城外,最后又从现在的城回到了以前的城,来来去去,反反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此时,我和他一样,正捧着小书试图窥探另一本大书里的世界。在那个大书的世界里,我跟着他的脚步,忽的看透了大自然的美妙可爱,又明白了各种各样人情世故,心坎里更是懂了世间冷暖流转,一叶知秋。
一切就像他自己所自白的那样,他是一个读书人,然而又不如其他读书人那般规矩。他不似许多只会受旁征博引掉书袋的读书人,不像他们那样只懂得从各种发黄的书籍中摘取前人意见。在自己怀里的那本”小书“里,他看到的何止井底之蛙所看见的那一方窄小天地?大书里的世界才是一个真正广袤无垠的宇宙,而身处在这个”宇宙“之中的他,心里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直都惊喜地张望着四周一切新奇,用孩童固有的敏锐感知着四时消长,并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用温柔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在这世间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从热闹到冷寂,从生到死,从过去到相继成为历史的现在。一切就如同山涧小溪那般缓缓流淌,泛出淡淡的水纹,即便这是多平凡的一瞬间,一个画面,都让人心中无尽地感动。
他从不曾怀疑过自己对世间万物的爱,就算人间剧目纷呈,自己在当中一路走来又不知道受了多少磨砺和摧折,但他的信念依然。我多想像他一样,永远怀着这样的心情对视这个世间,无论路如何遥远如何曲折,我都能始终怀着柔和的心情哭着笑着看淡这一切,然后,更加珍惜自己身边的每一点一滴,将其视若珍宝。
这样,多好。
从小书到大书,从自己到整个世界,从平凡到不平凡,这,就是沈从文的人生之书。
在图书馆呆了一个下午,看了一本《湘行散记》。
久仰沈老先生的大名,却从未读过他的作品。好吧,就从这本开始吧。翻开书本,一股古香古色的气息立即涌了过来,细腻的笔触,精简的图画,吸引着我继续前进。
书中描写的背景是湘西。在这里有流淌着的清澈的河水,有听过之后一生也忘不了的橹歌,有爱说野话却勇敢有力的水手;有可爱纯朴却沦为女的妇女;在这里你还能见到古老的西兰卡普织锦;品尝到地地道道的苞谷烧酒和糯米粑;听到粗犷纯朴的情歌和号子声;能赶上哭嫁的媳妇背亲的队伍;见到热闹非凡的赛龙船。到底是古镇,一些古老的土家族习俗还没有被现代文明迅速地淹没到无处寻觅踪迹的地步。镇上人家有在沿河居住的,也有像星星一样散居在沿河山上的,河岸两边的吊脚楼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沈老先生真是擅长用极为精简的笔墨勾勒出湘西的山水人物。在他的笔下,人是鲜活的,景是生动的,物是立体的。
字里行间,我能够感觉到沈老先生那份热爱生活的情感。沈先生年少即投身行伍,随军队辗转川黔湘边境,吃过苦,也阅尽了社会的黑暗。然而他对生活还是如此热爱。而我们呢,天天在工作学习中忙忙碌碌,只知道叫苦叫累,我们或许忘记了去发现身边一切美好的东西,所以,我们失去了太多。因此我们得端正生活态度,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敞开自己的心灵,虽然我们对于漫长的历史只是毫不起眼的一部分,但我们却是自己生活的的主人。我们可以选择热爱生活,在自己习惯的生活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追逐理想。
如此美景,如此纯朴的风俗,怎不令我向往呢?想找个机会去湘西,亲自去体验这样如天堂般的地方。读沈老先生的文章,使我了解湘西,挚爱湘西。
沈从文于1934年因母病回故乡湘西,一路上他用充满温情的语言书写了那个年代故乡的山水、风情,于是便有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透着空明与澄澈的《湘行散记》。在他的书里,在我的眼里,一切的景、物、人、事无不使人的内心柔和、温暖、感动。
沈从文的老家凤凰位于沅水中游,他从小在这儿长大,十六岁起随军队辗转于川黔湘边境,因而一提笔,那朗然入目的山川景色便跃然纸上,“全河是大石头,水却平平的,深不可测。石头上全是细草,绿得如翠玉,上面盖了雪。船正在这左右是石头的河中行走,实在让人感到妙不可言。”“吊脚楼尤其使人惊讶,高矗两岸,真是奇迹……到这样地方,使人太感动了”……他的文笔胜于丹青,如水般流淌而过,一幅幅沅水两岸的秀美图景便被勾勒出来,勾起了我对湘西的向往。
然而,他的笔墨更多地却落在了那些质朴而可爱的人们身上。《一个戴水獭皮帽子的朋友》中,朋友是个爱玩字画也爱说野话的人,是个懂人情、有趣味的旅馆主人。沈从文离开时,天落着雪,那大雪茫茫的清晨,天刚刚白,他就这么从热被里钻出沿岸追了三里路赶来送行。“一路复兴,一路复兴。”那么嚷着,于是他同豹子一样,一纵又上了岸,船就开了。如此情义,令人动容之至,若是放到现在,怕也只是躺在床上随便发条“一路顺风”的短信而已吧。想起《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妇人在吊脚楼窗口向河下人锐声叫道:“我等你十天,你有良心,你就来——”幽怨之至。而那水手呢,虽然或许正在急水滩头趴伏到石头上拉船,一定却记忆着吊脚楼妇人的一切,心中感觉十分温暖。在沈从文笔下,还有那些有了酒喝就兴高采烈、行船如飞的纯朴船夫,那些“黑脸黑手脚”的挖煤汉子,那些看到龙船比赛就高兴得大喊大叫的孩子,那些勇敢而又和气的青年军官,乃至于那些粗暴而又不乏豪爽的土匪,组成了沅水两岸特有的乡野人文景象。
有关他们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的故事,读来似乎平常、却又那么撼人心魄。沈从文对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高山峻岭间的乡野人民怀着些许同情,看到麻阳人生意惨淡,便为地方经济感到担心。然而更多地,却是感动和尊敬的爱。“我先前一时不还提到过这些人可怜的生、无所为的生吗?不,三三,我错了……”,他感动于“他们那么庄严忠实的生,却在自然上各担负自己那分命运,为自己、为儿女而活下去”,感动于“不管怎么样活,却从不逃避为了活而应有的一切努力”,于是对于人生,对于爱憎,仿佛全然与人不同了,“我觉得惆怅得很,我总像看得太深太远,对于我自己,便成为受难者了。这时节我软弱得很,因为我爱了世界,爱了人类”。
沈从文年少即投身行伍,加入了辗转流动的土著部队,吃过苦,也阅尽了社会的黑暗,然而他对生活还是如此热爱,“山头夕阳极感动我,水底各色圆石也极感动我,我心中似乎毫无什么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同船,皆那么爱着,十分温暖的爱着!”愿我们也能像从文先生那样,带着对生命、对历史的感悟,对生活那么温暖地爱着。
操着粗话的汉子呦,缥缈的橹歌嘴边来。山连山,水连水,歌声竟被那群山清水挡回去了,河边的洗衣妇羞红了脸,掩面接上了橹歌,歌声不歇,水波漾不止,湘西是桃源罢!
沈从文1934年还乡的笔下,给了我这么个朴素美好的想象。先生这此还乡记下湘西的故友、湘西的水手、湘西的夜、湘西的流水……十几年未回湘西,故乡仍未如何变——却又变了,那人有的走了,那镇换了个面……为什么呢!
人还是那么地朴素大方,可那大笑背后藏着的尽是心酸!就那水手们,十六年前沿河的码头,有一半停着高大的运油船。宽平的河面,整齐的码头,来往的水手船上朱砂、水银、苎麻、布匹……装得满满当当。不说那白天有多么人声鼎沸,就是落日余晖剩余一片深紫时,浮荡的催橹歌声,是如何壮丽稀有。可瞧瞧十六年后!各河沿岸破烂不堪,船被绑在一块,标着“此船出卖”。水手买船!何等凄凉!当年大方爱笑的精悍青年呦,现在成了要为货物分量争吵的骨瘦如柴的小子了!为什么?是什么把这桃源搅得这般不好!悲愤过后也只能无奈地感叹句:“时间造化弄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钢铁大船扬帆启航,谁还用小破船运货?这是“人生”的苦味,***和悲哀都十分神圣。我们不配用钱或别的方法渗进他们的命运里去,扰乱了他们生活上应有的那份哀乐。人总得看开,所以他们又大笑起来,只是有些苦。
30年代面临的,几十年后仍在面临,你看那中国南边的某条河上,曾经渔民放一群鸬鹚入水,在竹舟上撑蒿,光着脚、卷着裤腿,黝黑的双脚、嘹亮的嗓子一动、一吼,水花飞溅,歌声朗朗。一会鸬鹚跃出水面,被绑住的脖子卡着新鲜肥美的鱼。这属于江南出神入化的“鸬鹚捕鱼”,还不是抵不过历史的洪流,被淘汰了罢!
那山仍是那山,那水仍是那水,那人却不是那人。岁月蹉跎,物是人非。幸运的是,湘西的水手,还能在历史哀乐中唱上一曲橹歌。
沈从文先生曾在《湘行散记》中提及过白河,而今天我也有有幸来到白河,目睹一下它的风采。
河的两岸连着连绵不断的山峦,山上的绿色如同瀑布一般顺流而下,遍布了整座山峰,淡绿色的,翠绿色的,碧绿色的融在了一块,把整片山都连在了一块,好像是一刀劈下去,将两片山分开,才有了这条白河。
白河的气势让人一看到就感到宽亮,宏伟,但却又有一种清秀,奇丽的感觉。放眼望去:水天相接,山水相衬,奇石异树。它好似一幅画,既有着中国田园山画的简洁,也有着西方油画的色彩鲜明,让人不由赞叹……
如果你能有幸乘船游览,听听船夫嘴里哼唱着的渔歌,观赏着那奇山异水,感受着那迎面吹来的风………这种感觉便是再好不过了。
位于白河旁的石板溪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一条小溪从山上细细地流下来,激起一阵阵浪花,打在石头上哗哗作响。太阳虽正直高照,但因为浓密的枝叶而感受不到它的灼热。
小溪两岸的岩石上长满了苔藓,一片片成熟后落下来的落叶随意地撒落在上面,就好似一块块撒了糖粉,巧克力的抹茶味墨绿色的蛋糕,十分可爱、诱人。
我踏过泠泠作响的溪流,穿梭过茂密的树丛,聆听着树叶被风吹过后沙沙作响的声音,感受着自山谷吹来的风,摘下一朵刚刚被蜻蜓拂过的小花………这就是大自然!我不由的赞叹着。在这里,我显得无比渺小,而大自然却显得无比伟大。
重游过沈从文笔下的白河,我发现它的美不再仅仅是文字上的美,而是一种更深动的美,而这种美就隐藏在每一个不经意的小细节里,发现这种美是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既是一件最容易最普通的事,也是一件极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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