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父亲
是那样的健壮
三块巨大的青石
他一口气背了三趟
而现在的父亲
却是年老体衰
九级的台阶
就走得摇摇晃晃
儿时玩耍的地方,
父亲耕作的繁忙,
踩过台阶的凹凼,
踏过台阶的沧桑。
父亲天生性格要强,
决定筑建高阶新房,
汗水沾湿破旧衣裳,
碌碌半生前途迷惘。
彻夜造屋依然欢畅,
黄泥青石一齐上场。
望着背影热泪盈眶,
父亲投来专注目光。
就这样,
九阶新居拔地而上。
挑担肩膀日渐摇晃,
家中地位未显高昂。
蹒跚身躯饱经风霜,
坐在台阶望,
望着自己昔日的模样……
周游世界,是我的梦想。
小时候在老家,陪我的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外公,当我说出长大后想周游世界时,他只喃喃:“好,好啊!”
他找来废旧的报纸,揉成团,拣了张白纸糊在外面。暗黄的灯光映得他的苍老的脸庞深刻而坚毅,反射出的是无数激动欣喜。 “外公,你干什么呢?”
“你不是想周游世界吗?我给你讲讲七大洲,四大洋,喏,就在我做的地球仪上┈┈” 他颤巍巍地握笔,想了半天,断断续续的描出地球的大概轮廓,将线条修改了一遍又一遍,让我在一旁等着,不许走。
我暗笑,外公你连巴掌大的小镇都没出过?谈什么教我地理。
他却不在意我的态度,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制的地球仪到我面前,说:“你的梦想,这小东西能帮你实现。”
他竖起瘦黑的手指,顺着覆盖着开裂指甲的指尖,我渐渐看清地球的构成,海陆的分布,他嘿嘿地笑,指尖牵引着我的目光在地球仪上移动,“这是经线,这是纬线,这是亚洲┈┈” 有那么一瞬,我竟真觉得,自己的梦想,并非遥不可及,至少这地球仪给了它一个台阶,让我以此为媒介,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世界。
外公仍是滔滔不绝地给我讲,我倒也津津有味地听着,他的眼里闪烁着快活的光芒,瞳仁中是掩饰不住的向往,以及隐隐掺杂的尚是孩童的我所看不透的心酸。
周游世界在很多人眼里显得如此的不切实际,他却从未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反而始终在鼓励我。他大概和我有过相同的梦想,但所处的年代与环境,让他连国门都不曾出过,周游世界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却将这个梦想寄托在我的身上,为一个年幼的孩子去做地球仪,去讲地理知识,给我的梦想堆砌一个坚实的台阶,那个地球仪仍斜歪着脑袋,静静地待在书橱里,是它,是外公给我的梦想一个台阶。
从山上一步步背下的事实;
从地上一天天捡起的坚持;
从手中一分分捡起的价值。
一实,一时又一石;
一直,一职又一值
工程开始的那一时,
你可觉得那么迟?
新房盖好的那一时,
你可觉得那么值?
坐在昨日的台阶上,
手指抓着青石板旁,
依稀记得当时模样,
只是时光已非当年。
望着今日的台阶上,
凹凼不平已变样,
如今台阶气派光亮,
只是年迈父亲找不回健康。
那是他日夜思恋深深牵挂的台阶啊,
他不满足,他羡慕,他渴望。
他还年轻,他还很强壮,
他还年轻,他还有梦想。
他用生命去积攒,去拼搏,去努力。
梦想一步步成真,
花开了又开,谢了又谢,
转眼多年过去满是离合悲欢。
当初的美想已经实现,事到如今他却有些无言,真的实现了吗?
真的圆满了吗?
茫然不如以前。
台阶是父亲对于生活的期冀,
走过了春夏秋冬,走过了高山田地,
把精力挥洒在劳作和积淀上,
把年轮嵌进了屋墙和台基里,
为了后辈和至亲的尊严,
为了自我精神的欣喜;
从青年到壮年,有的是自信,坚韧和默默无语;
终于像酿熟的一坛醇酒;
父亲的圆满座实在那九层方正的石阶里;
而父亲也像那醉酽的高梁,甜蜜、自足,
但也更衬托出岁月的沧桑,惨烈。
我终于也悟出了人生的哲理,
就是这样的月累日积,
当你准备了所有建材,成果并不是收获唯一,
而积累的过程却是那般灿烂;
清晰、充实彰显出自强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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