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青春背后总有那么一段或明媚或苦涩的记忆,一如定格的照片,永远难忘。
那个季节,我遇见了他,面容素净如雪的高个儿少年。他看起来很阳光,像是操场跑道边一棵松树。
那个冬天,天空一直飘着细雪。路旁的梅花开了,红梅映雪,暗香浮动。
我们是同桌。他喜欢在书店中停留;他走路从来不回头,也不左顾右盼;他习惯将双肩包单肩背在左肩上;他因自幼习字,写得一手好字;他喜欢看书,尤其倾心于古典而又优雅的文字。
他告诉我,他喜欢雨中的乌镇,清一色的石板路,青瓦房,一幅水墨画;他告诉我,他喜欢“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意境;他告诉我,他喜欢多雨的季节;他告诉我……听他讲着这些,我也爱上了他喜欢的一切。
我变了,这一切只因不想跟他离得太远。
我去书店里买来字帖,开始练习漂亮的行楷。夜晚,台灯下,我握笔临帖,夜夜如此。我写过的纸张已有厚厚一叠。看着这些,心里洋溢着满满的爱恋,我的行楷也确实有了长进。
总觉得这样还不够,我开始去读他喜欢的诗歌,感受他心中的悲欢离合,认可他眼中的爱情,爱上他向往的生活……
那些日子,就连我自己也觉察到我变了,越来越像他了。而他,还是以前的他,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表情。
我在期望什么?我在期待什么?我在渴望他也像我一样有所改变吗?可是,一切都还在原地。
那是个多雪的季节,细雪还在飘。夜空中,突然绽放了几簇绚烂的烟火,那么耀眼,那么美丽;可是,跟飘落的雪花一样,那么冷。风把我所有的秘密都播种到了雪里,我知道,它永远都不会发芽,这个季节结束了。
一个截然不同的季节来临了。初夏的林荫道,看着那骑着单车少年的背影,为何我会忧伤?不,我不应该忧伤?我应向前走了。
一只小蜗牛认识了一只知更鸟,他们两个很合得来,他们要分别的时候,知更鸟告诉他,他就住在旁边那家房屋的大树上。知更鸟天天都来看望小蜗牛。可是有一天知更鸟没有来,蜗牛感到很奇怪。
第二天,第三天蜗牛都在屋旁等着知更鸟的到来,可是知更鸟还是没有出现。小蜗牛决定去探望知更鸟。在路上,小蜗牛碰到了一只小蚂蚁,小蚂蚁告诉蜗牛:知更鸟生病了。小蜗牛爬了几十分钟,终于爬到了大树旁,蜗牛用力地蠕动身子爬向那棵高大的树。这时一条蚯蚓从地里钻出来,叫道:“喂,伙计,干什么呢?”小蜗牛答道:“我要去探望我的好朋友知更鸟,他就住在这棵大树上。”蚯蚓大笑道:“就你这速度,还想爬上这棵大树?”可是蜗牛并不放弃,他执著地继续往树上爬,蚯蚓看到这里,钻入土中睡大觉去了。
当蚯蚓醒来时,蜗牛已经爬到了知更鸟所住的树洞旁。在蜗牛的精心照顾下,知更鸟终于恢复了健康。而这几天,蚯蚓却一直在睡大觉,一事无成。
有人爱代表富贵的牡丹,有人爱代表爱情的玫瑰,有人爱代表浪漫的薰衣草……而我偏偏爱她——鸡冠花和痒痒树。
夕阳早已落下,那些曾经的青涩记忆是否仍存于心中?从花季走过,那一页页泛黄的书简中,记录的,是否便是我,与她的故事?
花开无声,盛绽须臾,终将花落无情,只因有了这段刻骨铭心的友谊,我心已无悔,毕竟,享过花开……
小时候,我们两个人是形影不离的伙伴,喜欢肩靠着肩依偎在栀子树下,共同绘出友谊最绚烂的那抹彩虹。当风弦早已漫步于雨巷时,绚丽的彩蝶翩舞着,幽蓝的月光缠绵在黯淡的秋风中,草露沾湿了星光的暮衣,一梦萧萧任凭我们甜蜜的依偎溶于四季的温柔,牵手细细聆听琴声飘涉中传来的浅影呢喃,声声笑语洒满了青春的空白。
但是幸福的日子并不长久。
我终将无法挽回她的离去----她将随全家移民去美国,去那个没有我的异处,寻觅自己的孤独。
那一夜,我一度失眠,脑子里总抹不去离别时既定的忧伤。泪水滴落在在枕巾上,似乎在嘲笑我的忧伤,又像是在祭奠那些曾经的故事。心里很乱。
友谊难道只是曾经的故事麽?我思考了良久,终究没有找到答案。
去机场的路是我送她走的,每一步都走得如刀割心,黯淡的瞳眸无法掩饰的是盈眶的泪水,我坚持着没让它落下,只因她说过,我们都是记忆的孩子,不可以轻易落泪。
一年后,在我家早已被尘埃覆盖的信箱中出现了一封厚厚的信笺,拆开卡通式的信封,信纸的一角露出了期待已久的她的笔迹。
有个姑娘,是黑暗料理界的霸主。她煮的菜,千篇一律是焦黑焦黑的,不可思议的是里面依旧是生的,有时候还带着冰渣子。
我家小狗吃她做的排骨,兴高采烈摇着尾巴,狗脸一变,好端端一条金毛当场绿了,它小心翼翼吐出来,嗷嗷嗷叫着,躲到墙角哭到大半夜。
我见识过她最厉害的一道菜,清蒸鲈鱼,只花半个小时,鲈鱼在蒸笼上被她腌成了咸鱼。
姑娘工作忙碌,在一家外企。尽管如此,每个月总找机会大宴宾朋,摆席当天,她家厨房就是一个爆炸现场,我们都喊她居里夫人。
她无所谓,眼巴巴望着你,你在她水汪汪的注视中,艰难地去挑个卖相比较正常的。咸鸭蛋甜的像蜜,水饺又厚又圆跟月饼似的,好不容易决定尝尝炒木耳,结果是盘烧糊的鱼香肉丝。
我的一个朋友骆驼,非常喜欢她,连蹦带跳去她家做客,每次必参加。
他能坚持吃完所有的菜。各种奇怪的食材在他嘴里,一会儿嘎嘣嘎嘣,一会儿噗噗冒泡,因为烧的太朦胧,经常肉跟骨头分不清,他就一律用力嚼,嚼,嚼,嚼,咕咚咽下去。
后来两个人结婚了。
我问骆驼:你这么吃不怕出人命?
骆驼说:她就一个月才做一次,我就当自己痛经了。
去年姑娘查出来肝癌晚期,春节后去世。
城市不时传来鞭炮声,连夜晚都是欢天喜地。我放心不下骆驼,去他家拜年。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书房的电脑前,开着文档,我凑前看,是份菜谱。
我说:你要出本菜谱?
骆驼让我坐会儿,他去蛋炒饭。
我站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跟他聊天。
他将米饭倒进油锅,然后撒了半袋盐,炒了会儿,自己吃了一勺。
他砸吧砸吧嘴,说:真够咸的,但是还缺点苦味。
我突然沉默了,突然知道他为什么在写菜谱,他想将姑娘留下来,但是没有留住,至少能留住那味道。
骆驼又吃了一口,用手背擦擦眼睛。
他哭了。手背擦来擦去,眼泪还挂在嘴角。
他说,我挺幸运,找了个做菜独一无二的太太,他离开我后,能留给我复习的味道真多。
他说,还缺点苦味,你说那个苦味是炒焦炒出来的,还是索性有什么奇怪的佐料?
他说,你看电视吧,我继续写菜谱。
我说,要不我们去喝杯茶?
他说,不了,我怕时间一久,我会将她的.做法忘记,我得赶紧写。
我的眼泪差点涌出眼眶。
后来我劝他,老在家容易难过,出去走走吧。他点点头,开始筹备去土耳其的旅途。然而一去许久,我曾经想打电话给他,但是打开通讯录,就放下手机。
他是带着思念去的,一个人的旅途,两个人的温度,无论去到哪里,都是在等她。那么,也许并不需要其他人的打扰。
昨天下午我跟梅茜在自己小店睡觉,一人一狗睡得浑然忘我,醒来已经黄昏。
骆驼推开木门,走了进来。我很惊奇: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他说:人人都知道在这里。
我磨了杯咖啡给他,得意的说:我不会拉花,所以我的招牌咖啡,叫做无花。
骆驼喝了两杯,我说,再喝睡不着了。他说,睡不着就明天再睡。
聊了许久。
骆驼真的去了土耳其,因为姑娘向往伊斯坦布尔,最大的愿望就是学会做那里的食物。他想尝一尝,这样在梦里告诉她。
骆驼说,只有你没有打电话给我。大家都劝我,别想太多,会走不出来,这样太辛苦。可是,走不出来有什么关系,我喜欢这样,我过得很好,很开心,我只是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我的菜谱快写完了,我发现她会做的菜可真多。
骆驼喝了好多酒,醉醺醺得看着台灯,说:我有天看到你的一段话,觉得这就是我现在的人生,我很满足。这个世界美好无比,全部是她不经意写的一字一句,留我年复一年朗读。
他站到书柜边,摇摇晃晃找了半天,把我的书挑出来,撕了扉页,写了歪七扭八一行字,贴在小店墙上。
他走了后,我翻了翻自己微博,终于知道了这段:
我觉得这个世界美好无比。晴时满树开花,雨天一湖涟漪,阳光席卷城市,微风穿越指尖,入夜每个电台播放的情歌,沿途每条山路铺开的影子,全部都是你不经意写的一字一句,留我年复一年朗读。这世界是你的遗嘱,而我是你唯一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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