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豆瓣
先看了《霍乱时期的爱情》,后看《百年孤独》,前者有点像是把后者的一个切片做得充实复杂,两本书都浓的老人味,说话方式以及老人才有的智慧和阅历。
阅读时的愉悦多来自惊愕和服气,脑袋里小剧场不停,充满画面感(据说作者为了保留读者脑中具体而各异的画面一直没有出售电影版权)。《百年孤独》布满神来之笔,各种泪点笑点不断,看完既充盈又轻逸舒畅。从这一部书中读出了许多部书的乐趣,《无人生还》般笼罩着冥冥之中宿命,《聊斋》式魔幻现实随意切换,同《红楼梦》般由一个人精老太串着大家族的几度兴衰,又有《金瓶梅》式世俗情爱和***,还似《三体》给读者充满质感的时空流转。读到真是赚到。
读书时印象深刻的除了孤独这一主题(没有人比加西亚更能将本不可言的孤独刻画得如此透彻入骨,有如此深切的理解),还有名字。名字很重要,不同文明按照各自脉络发展出的文明不约而同透露了这一讯息。日本电影《你的名字》和《千与千寻》都在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自己是谁。林奈发明了双名法,让自然界的植物、动物、微生物也变得有名有姓。拿拉丁学名或者俗名去呼唤一只飞鸟,它不会答应。但我还是热衷于打听他们的名字,那里可以找到了解他们的线索和钥匙。即便是单纯地知晓名字也好,这样我们就认识了,下回见到可以将它从另外的鸟儿区分出来。
读书的时候会忍不住自制名字谱系,因为布恩迪亚家族使用重复的名字,和《红楼梦》中的“原应叹息”起名字一样藏着作者的巧思——拥有相同名字的\'人总是有着相似性格,因而也有类似的宿命。即使他们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沿着不同的路子成长,曾有自己芳华绝代引领世界的时候,但最终却在时间的齿轮里依了宿命。正如原文所说“若不是车轴在进程中必不可免地磨损,这旋转的车轮将永远滚动下去”。好似无论人物如何生活,都逃不脱既定的宿命。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和父辈祖辈相似的时候,是这个人衰老的开始,衰老的后期便活成像个影子,自身和外界都恍惚,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刘同有本书叫《你的孤独虽败犹荣》,虽未拜读,借此书名送给布恩迪亚家族的人们,以及偶尔感到孤独的我们。在属于我们的轮回里努力蹦跶吧。
真正的爱是永远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我自己先舒服了,我才有资格说我爱你,我们美其名曰爱别人,其实是一种掌控,以及缺乏安全感的抓取。很多时候,因为我们自己不会找奶吃,所以需要别人喂,而喂那个人就很倒霉,我们却美其名曰爱,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她,所以他要怎样怎样,而且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所以他应该怎样怎样,其实这都不是爱。真正的爱是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否则我自己都不快乐却说我爱你,凡是有期望的爱都不是真爱,这样的爱是索取。你爱的人就是一面镜子,阴影投射在爱人身上,并且扩大了好几倍,难怪很多人的婚姻会出现问题。作者建议我们要真真切切地认识到所有的问题在于我们自己的内在我之所以对他有这样的期望,是因为我内在还缺乏一份稳定的爱,小时候父母没有给我,现在只有我自己才是唯一可以给自己这份爱的人。但我们能够找到自己内在的那份爱,就不会不断地通过亲密关系来疗愈内在的伤痛。那对双方来讲都是一种折磨。
今天放学有点晚,怕妈妈着急担心,我背上书包急匆匆往家赶。
经过一个小卖部的时候,无意中瞥了一眼,眼前的情况让我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一个女孩刚从小卖部买了一根雪糕出门,还不等撕开包装纸,一个男孩冲过来,一把抢了过去,还顺势推倒了女孩。女孩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小时候院子里的小朋友用皮球砸我的情景,于是急忙过了马路,准备安慰女孩几句。此时,那个男孩却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回来,本以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是来道歉还东西的。谁料到,小男孩不但没有道歉的意思,还变本加厉地对小女孩发起了攻击:抢她的漫画书、喝她的果汁水,还抢走她的发夹。小女孩变得披头散发,只剩低头抹泪了。
正在这时,男孩的父亲从远处走来,看到这种情况,立刻揪着男孩的耳朵,让他给女孩道歉,男孩不敢违背父命,于是冲着女孩不情愿地说:“对不起!”男孩的父亲一边笨手笨脚地给小女孩梳头,一边命令男孩把女孩的东西还给她,不住地连声道歉。此刻的我无比愤怒,想那女孩一定会生气地指责他们。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孩抬头看了看冒着汗的叔叔和脸红脖子粗的男孩,轻轻地说道:“没关系,他在和我玩儿呢。”眼前这一幕,我惊诧了。
是啊,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句发自内心的“对不起”和一声简单宽容的“没关系”更可贵呢?小女孩的话,相信我会一直记得。
我诅咒废墟,我又寄情废墟。
废墟吞没了我的企盼,我的记忆。片片瓦砾散落在荒草之间,断残的石柱在夕阳下站立,书中的记载,童年的幻想,全在废墟中殒灭。昔日的光荣成了嘲弄,创业的祖辈在寒风中声声咆哮。夜临了,什么没有见过的明月苦笑一下,躲进云层,投给废墟一片阴影。
但是,代代层累并不是历史。废墟是毁灭,是葬送,是诀别,是选择。时间的力量,理应在大地上留下痕迹;岁月的巨轮,理应在车道间辗碎凹凸。没有废墟就无所谓昨天,没有昨天就无所谓今天和明天。废墟是课本,让我们把一门地理读成历史;废墟是过程,人生就是从旧的废墟出发,走向新的废墟。营造之初就想到它今后的凋零,因此废墟是归宿;更新的营造以废墟为基地,因此废墟是起点。废墟是进化的长链。一位朋友告诉我,一次,他走进一个著名的废墟,才一抬头,已是满目眼泪。这眼泪的成分非常复杂。是憎恨,是失落,又不完全是。废墟表现出固执,活像一个残疾了的悲剧英雄。废墟昭示着沧桑,让人偷窥到民族步履的蹒跚。废墟是垂死老人发出的指令,使你不能不动容。
废墟有一种形式美,把拨离大地的美转化为皈附大地的美。再过多少年,它还会化为泥土,完全融入大地。将融未融的阶段,便是废墟。母亲微笑着怂恿过儿子们的创造,又微笑着收纳了这种创造。母亲怕儿子们过于劳累,怕世界上过于拥塞。看到过秋天的飘飘黄叶吗?母亲怕它们冷,收入怀抱。没有黄叶就没有秋天,废墟就是建筑的黄叶。
人们说,黄叶的意义在于哺育春天。我说,黄叶本身也是美。
李白句:“燕山雪华大如席”。这话靠不住,诗人夸张,犹“白发三千丈”之类。据科学的报导,雪花的结成视当时当地的气温状况而异,最大者直径三至四时。大如席,岂不一片雪花就可以把整个人盖住?雪,是越下得大越好,只要是不成灾。雨雪霏霏,像空中撒盐,像柳絮飞舞,缓缓然下,真是有趣,没有人不喜欢。有人喜雨,有人苦雨,不曾听说谁厌恶雪。就是在冰天雪地的地方,爱斯基摩人也还利用雪块砌成圆顶小屋,住进去暖和得很。
一片雪花含有无数的结晶,一粒结晶又有好多好多的面,每个面都反射着光,所以雪才显着那样的洁白。我年轻时候听说从前有烹雪论茗的故事,一时好奇,便到院里就新降的积雪掬起表面的一层,放在瓶里融成水,煮沸,走七步,用小宜兴壶,沏大红袍,倒在小茶盅里,细细品啜之,举起喝干了的杯子就鼻端猛嗅三两下——我一点也不觉得两腋生风,反而觉得舌本闲强。我再检视那剩余的雪水,好像有用矾打的必要!空气污染,雪亦不能保持其清白。有一年,我在汴洛道上行役,途中车坏,时值大雪,前不巴村后不着店,饥肠辘辘,乃就路边草棚买食,主人飨我以挂面,我大喜过望。但是煮面无水,主人取洗脸盆,舀路旁积雪,以混沌沌的雪水下面。虽说饥者易为食,这样的清汤挂面也不是顶容易下咽的。从此我对于雪,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苏武饥吞毡渴饮雪,那另当别论。
雪的可爱处在于它的广被大地,覆盖一切,没有差别。冬夜拥被而眠,觉寒气袭人,蜷缩不敢动,凌晨张开眼皮,窗棂窗帘隙处有强光闪映大异往日,起来推窗一看,——啊!白茫茫一片银世界。竹枝松叶顶着一堆堆的白雪,杈芽老树也都镶了银边。朱门与蓬户同样的蒙受它的沾被,雕栏玉砌与瓮牖桑枢没有差别待遇。地面上的坑穴洼溜,冰面上的枯枝断梗,路面上的残刍败屑,全都罩在天公抛下的一件鹤氅之下。雪就是这样的大公无私,装点了美好的事物,也遮掩了一切的芜秽,虽然不能遮掩太久。
雪最有益于人之处是在农事方面,我们靠天吃饭,自古以来就看上天的脸色,“天上同云,雨雪雰雰。……既沾既足,生我百般。”俗语所说“瑞雪兆丰年”,即今冬积雪,明年将丰之谓。不必“天大雪,至于牛目”,盈尺就可成为足够的宿泽。还有人说雪宜麦而辟蝗,因为蝗遗子于地,雪深一尺则入地一丈,连虫害都包治了。我自己也有过一点类似的,堂前有芍药两栏,书房檐下有玉簪一畦,冬日几场大雪扫积起来,堆在花栏花圃上面,不但可以使花根保暖,而且来春雪融成了天然的润溉,大地回苏的时候果然新苗怒发,长得十分茁壮,花团锦簇。我当时觉得比堆雪人更有意义。
据说有一位枭雄吟过一首咏雪的诗:“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出门一啊喝,天下大一统。”俗话说“官大好吟诗”,何况一位枭雄在夤缘际会踌躇满志的时候?这首诗不是没有一点巧思,只是趣味粗犷得可笑,这大概和出身与气质有关。相传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写了一首三节聊韵诗,自鸣得意,征求诗人批评家布洼娄的意见,布洼娄说:“陛下无所不能,陛下欲做一首歪诗,果然做成功了。”我们这位枭雄的咏雪,也应该算是很出色的一首歪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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