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睡了,没有谁可以把它叫起来。它长长的眉,犹如一弯细细的柳叶。在那厚厚的云层里幽幽的闪动。母亲就是这样,闭上了她的眼睛。犹如月亮,闭上了眼睛。
我默默的推开门,去寻找那消失得背影。可是,幽幽的小路,总是被不断、不断的延伸和转折。我望着来来去去的人,看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漠然的悲哀。这悲哀,也被无限的扩大和扭曲。于是,在我的眼里,那些熟悉的面孔,突然犹如水纹,被一圈又一圈的荡开。我依然走着,没有回头。不知几时,月亮又从云层里露出了笑颜。可是我,却无法理解如梦般的月亮。生命就是在这斑驳的月影里悄悄的消逝。而我,就仿佛没有眼睛的瞎子。不管是在风里,还是月影里,或者是在水里,也许还有空气里。而我始终无法看见,那如丝般的魂魄,究竟被卷向了何方。我只是茫然的寻找着。走过的路,也被渐渐的忘记。可是,不能忘记的,依然是心中那份澎湃的因母亲而燃烧着的依恋之情。
那个春季,如梦般的春季,就是在杨花飞舞中悄悄消逝。可是,那春季里飞舞的杨花,却永远无法飞出我的心怀。我跋涉在坎坷泥泞的的路上,我踏过着长长短短的桥,我仰望蔚蓝的天空,我俯视大海的深处。那杨花,犹如我的影子,在我的生命中前后左右的漫过,它是那样的轻灵,那样飘逸,那样的漫不经心却又仿佛相知千年。
我无法回忆生命消逝的样子,我也无法想象灵魂脱离肉体而远离尘世的方式。我即使走过漫长的人生,也一直在默默地追问,灵魂脱离肉体后,究竟去了哪里?或者,真有一个和人间相似的世界,模仿着尘世间的所有一切。也许,那里,也有漫天飞舞的杨花和长长短短的桥。也许母亲,也象我一样,站在和尘世相似的月亮下,正在思念人间的我。或者,那一片杨花就是她一滴相思的泪,而那千千万万的飞舞着的杨花,正是她绵延不断的心血在流。杨花,从此无法飞出我的视线,也无法飞出我的心田。于是在每一个漆黑的夜里,我就如抚摸珍珠般抚摸心中那飞舞的杨花,也许那一片又一片的杨花,就是母亲一颗又一颗的泪珠。那晶莹的泪珠,就是在杨花漫不经心的飞舞中悄悄传递着爱的心意。这心意,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读懂,也许,只有我,可以读懂它全部的意义。从此,我珍爱杨花,犹如珍爱母亲。或者,杨花就是母亲在尘世间的另一个样子。虽然,我看不到母亲的眼睛,可是,杨花悄悄地告诉我说:
“星星,星星就是妈妈的眼睛。”
可我依然抱怨,为什么看不到母亲美丽的容颜?这时,杨花趴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
“月亮啊,月亮就是妈妈的脸啊!”
我还是在抱怨,我不知足的继续要求着,怎样才能见到母亲如梦般的身影,杨花微笑着说:
“就在桥的那边。母亲就在桥的那边等着你。”
于是我一路跑者,一路跳着,一路疑惑着,也不管夜色是多么的黑暗和恐惧。心中被渐渐燃起的希望烧灼。而杨花,总是在身边小声的说:
“小心呀!小心。”
当我迎着夜风,来到桥边。果然看见在桥的那边,有一个阑珊的身影,而杨花,果然是她眼中涌动的泪花。那千千万万的杨花,在风中飞舞,在夜色中起起落落。在母亲和我之间,织起一条弯弯的桥。那一夜,月色如梦,花影斑驳。只有心那么清醒。原来,在桥的那边,真的有一个和尘世相似的世界,也有长长短短的桥,也有那如梦般的月亮。只是唯一不同的是:
我的眼里流出的是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珠;
可是母亲的眼里流出的却是漫天飞舞的杨花。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唐杜牧《清明》
读这首诗时,我恰在雨中,而且在北国,离别南国清明的雨已经8年了吧。
现在适逢点瓜种豆时节,惊蛰过,鸿雁归,玄鸟至,雷乃发声。至春分后十五日,桐始华,田鼠化为鴽,虹始见。
我若为归雁,飞去南国,茔头墓上,数桐叶生,伴蝴蝶飞,乘七色虹,必给这一世之间来来往往的情以祭奠。然而我在北国的雨中,开始生命的征途,而我越发的孤独与思念了。
清明雨最惹人情思,而我偏爱南国清明时节的雨。那种柔润酥软的感觉,那种初沥沥以潇潇的劲道,那种可闻可嗅可视可听的气息,像古老的神祗沐浴过上帝的泪水一般,泛起点点涟漪在我的心头荡漾,使我对爷爷的思念愈厚愈浓了。况且爷爷已去8年了啊。
记得小时候,爷爷念《水浒传》给我听。他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学时迁那种鸡鸣狗盗之徒,长大了要做鲁智深那样行侠仗义的人,要做林冲那样义薄云天的大丈夫。”当然,那是我还不知鼓上蚤,花和尚,豹子头为何许人。爷爷喜欢看《三国演义》《隋唐英雄传》《封神榜》,爷爷从小就有一个英雄梦。后来奶奶跟我说“你爷爷年轻时参加过朝鲜战争获得过二等功”,我信以为然。从此,我时常向同辈的伙伴们说起自己了不起的爷爷。那时候,爷爷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还有一次,我犯了错误,爸爸打我,又让我跪搓衣板。爷爷见了心疼不过,对父亲大发脾气:“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吗?就这么大的孩子,身体受得了吗?说说就算了,要是把腿跪出毛病来,搭上我这不值钱的老命也赔不上啊!”爷爷的威严使父亲畏惧,却使我感觉可爱又可亲,在父亲眼中的.爷爷厉声厉色,在我眼中却安详和蔼,有着慈母一样的胸怀。可谁又知道爷爷的辛酸苦累呢?
爷爷对我太好了,宠我溺爱我,说我是没妈的孩子太可怜。从小到大,从来未变,但是岁月不饶人。过了几年,爷爷忽然得了食道癌,连面条都吃不进口,牛奶他又舍不得喝,就连儿女们给他买得药他都喝不下去,喝了又吐出来,吐出来还要接着喝。到了晚年,他都骨瘦如柴,青筋暴突了。看着苦命的老伴,奶奶不知道偷偷地哭了多少回。爷爷老是说:“别为我瞎扔钱了,我的病好不了了,只要我的孙子们长大成人,儿女们平安无病,我死也高兴。”临终话说这般,儿女们声泪俱下。
爷爷下葬的那天,我哭了又哭,不知道洒了多少泪水。我在想:“为什么爷爷会离开我呢?”原来人世间的真情义都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慢慢离去的啊!但在我心中,爷爷对我的爱我从来没有忘记,它已经融进我的血液,淡了浓浓了淡,淡了又浓,像清明时节杏花村里的酒香,只要闻过,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了。
八年时间转眼即逝,我还记得老家院中有棵梧桐树,爷爷生前亲手所种,如今叶片大似象耳,而枝干早已是参天大木了。
北国的清明,雨丝下得更细细麻麻急急密密了,很快织成一副图画:我一人在雨中,回忆当年那清晰明了的情,眼角仿佛有些湿热,许是这雨惹的。它缠绕纠葛着我的泪水,拆作两行,全融入线条般的雨丝去了。缠缠绵绵已分不清是雨是泪,然而却是抑制不住地尽情流淌。只见一个高大瘦长的身影从雨中走来,亲切地说:”孩子,雨下大了,回家去吧!”
记忆深处,最是那一抹灿然油菜花。
还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每次到了清明时节,父亲总会带着我去乡下做清明。所谓“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在这样的时节走进迷人的田野,你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大片大片灿烂的开放着,还有许多可爱的小蜜蜂不住的在花丛中穿梭。
我们要去一个叫磨形的地方,那个地方离老家还有一点路,而摩托车只能开到半路上,于是我们就步行过去。父亲牵着我的小手,穿行在油菜地中,那时的我只有油菜那么高,所以,整个人就完全笼罩油菜花海里,鼻子里充斥着在油菜花的浓郁气息,耳朵里灌满了蜜蜂的嗡嗡声,很令人是陶醉。
我们还得蹚过一条宁静的小河,那条河很漂亮,曲折蜿蜒,自西向东流淌。两旁的河岸很宽,布满了绿油油的青草,仿佛大草毡一样,平整而厚实,踩上去扑哧扑哧的。河水不深,清澈见底,水草摇曳,鱼儿在其中自在的游着,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这时候,父亲会先脱去鞋袜,然后蹲下身子,让我爬到他的背上,由他背我过河。我趴在父亲的背上也不乱动,只是感觉父亲的后背很厚重很温暖。确定我坐稳了以后,父亲便迈开双腿,划过清冽的河水,发出哗哗的水声,清脆空灵,直在我的记忆中回荡。
等过完河,父亲再次穿好鞋袜,牵着我的小手继续往前走。记得他曾经对我说,以前他来这地方的时侯,也是爷爷背他过的河,讲到这里,父亲笑了,很开心,似乎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而我,则傻傻地看着父亲,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开心。
若干年后,故地重游,我发现那里已经搭起了一座简易的石桥。凭桥远眺,风景依旧,可是那个曾经背我过河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为我创造了很好的学习条件,比起故乡那些早早出去打工的同龄人们,我应该是很幸运的。可是父亲却没有看到我考上大学,就突然离开了,这让我很是遗憾和哀伤。
岁月总是压弯了一代人的脊梁,铸就下一代人成长的道路。往事不可追,留下的只能是深深的遗憾。我只能千万次的在心底默念,父亲,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也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又是一个清明节到了,如今的我远在他乡,想起那首《父亲》,“都说养儿为防老,可山高水远他乡流”,我只能远远的向北叩首,杯酒以敬。
“清明节到了,我们去扫墓。”可是,我始终不知道“扫墓”是什么意思?
我把这个问题跟爸爸一说,爸爸答应今年的清明节带我去扫墓。到了清明节那天,爸爸准备了一些东西就要带我出门。我说:“爸爸,要带扫把吗?”爸爸摇摇头说:“不带不带。”我想:“不带扫把怎么扫呢?”后来,我跟在爸爸身后,走了大约一节课的时间,到了一堆坟地边,爸爸说:“这座坟地就是你老祖的,我们今天就是来给你老祖扫墓的。”接着,爸爸从提包里拿出一串“纸钱”来拴在坟地上的草秆上,还泼了“水饭”,烧了一些“纸钱”,最后,又叫我和他一起磕头。磕完了头,爸爸说:“这就叫扫墓,知道了吗?”我有点懂,又有点不懂。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今年的清明节,是我永远忘不了的节日。今后,我还要了解很多关于清明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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