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冬天》的作者,正是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这种语言的启示性,在读者头脑中唤起对光、色、态的丰富联想和想像,形成了一幅幅生动的图画,老舍先生是如何调动读者的联想和想像,使《济南的冬天》具有绘画艺术的特色呢?
没有真正被外界景色感动了的情,就无法把景写好。老舍对济南的山水一往情深。1930年前后他来到山东,先后在济南齐鲁大学和青岛山东大学任教七年之久,对山东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山东被称为他的“第二故乡”。据老舍夫人胡絜青回忆,老舍生前“常常怀念的是从婚后到抗战爆发在山东度过的那几年”。文章本是有情物,要让读者感动,首先要作者情真意挚。老舍对济南冬天的赞美热爱,处处流于笔端,溢于言表。有直接抒发感情的,如开篇提到的“济南真得算个宝地”,写出了自己的独特感受,又显得情真意切。“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别可爱”,“那些小山太秀气!”老舍似乎感受到了小山体贴入微的抚爱,对娇媚得似乎弱不胜衣的小山充满了热爱。有创造意境流露深情的,如“请闭上眼睛想:一个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晒着阳光,暖和安适地睡着,只等春风来把它们唤醒,这是不是个理想的境界?”画出了冬天济南城秀美的睡态,在优美的意境中,表达了作者赞美的真情。
济南称泉城,水是有名的;济南的水来自大地的深处,浩浩荡荡,一年四季奔涌不息,这样美的形象如何画出?作者舍弃了济南冬水的种种表象,借自己的印象和感受去概括水的鲜明形象,在鲜明的形象中深入抒写自己独特的感受。先是着力渲染了济南冬水的“绿”,一连串五个“绿”字,作者描写的是绿萍的绿、水藻的绿、水面柳影的绿,托出的却是水的绿。读着这些绿萍、绿藻、绿柳,我们会自然联想到滋养出它们的水,感受到蕴蓄在济南冬水里的绿的精神、绿的生命。接着着力渲染了济南冬水的“活”。水流的一切细节乃至具体形态都淡化了、消失了,留在笔端的,只有水的那股蓬勃的生机:“空中,半空中,天上,自上而下全是那么清亮,那么蓝汪汪的。”自然中的水是不可能流到天上去的,这已是感情化的水,艺术化的水,是老舍先生以画家的眼睛观察景物所得到的独特的印象。在平面的绘画艺术中,为了表现出水的特有的态、特有的势,流水就完全可以流向空中,流到天上去,这不是出色的绘画艺术又是什么?结尾处,作者又在水色、水光、水影之中,用了全篇最鲜亮明丽的色彩给泉城留下了一个美丽的倩影:“这块水晶里,包着红屋顶,黄草山,像地毯上的小团花的小灰色树影;这就是冬天的济南。”
最后要说的是,无论从立意看还是从构图、笔势看,本篇都是一幅完整的图画。阳光、山川、人物、白雪、绿水,各物各景所表现的都是“暖”这一个字。绘天绘地,绘出了这幅山水图的大布局;写雪写水,写的是这幅图的特定细部,而且由天上的暖阳画到暖阳照耀下的暖城暖山,就山而描出山上的雪,由雪而引出雪中的水,笔势顺畅,一气呵成;老舍真是一位丹青高手。
试看,偌大的一个济南,在作者笔下,竟然可以放在一个由四面群山环抱而成的小小摇篮里,而水天一碧的宏伟景色,只不过是一块“空灵的蓝水晶”。这是景物的远者大者。再看,“树尖上顶着一髻儿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水藻真绿,把终年贮蓄的绿色全拿出来了”。这是景物的近者细者。远景大景,使人视野开阔,顿感心旷神怡;近景小景,叫人近看谛听,更觉景象真切。而且远景大景,还可以冲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局限,而近景小景,又能够避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弊病。古诗云:“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这是说的非远观不能看到高山居然有色,非近听无以觉出流水竟然无声。这说明,写景手法,远近大细,不可偏废。运用得宜,就可以兼收其效。
值得注意的是,本文写景时,不但远近并用,大细兼行,而且往往是由近而远、由细而大,或由远而近、由大而细,写来衔接紧密,推进自然。比如第五段的写景,就是由近而远,由细而大的:先写水冒着点热气,再写水藻,再写垂柳,再写水面的上空以至于半空中、天空上。而第四段的写景,则是由远而近、由大而细的:先写城外,再写城外的山坡,再写山坡上的小村庄,再写小村庄的房顶上的雪。这种写法,既符合叙述的逻辑顺序,又适应读者的视觉需要,无怪乎作者乐于采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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