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幼时的事,都是穿不成串的珠子。这珠子却在记忆的深井的底儿里滴溜溜、闪闪发光的打转。如若打捞上来那么几颗,总会让你感到格外的珍惜。
儿时,每当过年,便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因为我是独生子,平时有些孤独寂寞的我可以在奶奶家与兄弟姐妹们见面,一起玩耍,那真是开心的不得了。
记得有一次,不知谁提的建议,说要演一下《西游记》中的一个情节,当哥哥把各种角色都定好后,似乎把我给忘了。“那我演谁啊?”我对哥哥把我忘记有些不满,嘟囔着嘴很不高兴。“你演……”哥哥故意拉长了声音,笑着说。“你就演一个妖怪吧!”我听罢,委屈的嘟囔着,“我不演妖怪,我才不演妖怪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下雨”,哥哥见状,连忙安慰我道:“别哭,别哭,我是逗你玩的,我把我这孙大圣的角色让给你演好不好?”听了哥哥的话,我笑了,其他人也笑了。那天,“惹不起的孙大圣”这个绰号,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每每他们这样叫我时,我却觉得神气十足呢!现在想那时我真是天真的很!
又有一次,我们在奶奶家发现了很多废弃的磁带。哥哥把磁带中的带子取出,用它一头系上塑料袋,然后用手牵着另一头。我莫名其妙,哥哥又要搞啥名堂?当塑料袋被风轻轻吹起时,我才明白,啊!原来哥哥是在做风筝啊!我高兴地说:“哥哥好棒啊!”于是我赶紧招呼其他的兄弟姐妹来观看,大家望着天空中简易的风筝,笑着跳着,笑声在院子中荡漾。
时光流逝,转眼我已长大,可每每想起儿时与兄弟姐妹们们一起玩耍的`时光,想起自己哭鼻子时的样子,嘴角就会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
儿时,美好的时光,那段时光虽然短暂,但却给了我很多乐趣,让我终生难以忘怀。
奶奶家在东郊,房子带着一个小院子。院子的中央是一棵石榴树,我是极喜欢在树下玩耍的。树下是一个充满乐趣的冒险岛。蝈蝈、蚂蚱、蚯蚓,是土地馈赠给我的礼物。还有可恶的蛤蟆,亦是土地给我的惊喜。
它的叫声曾令我心惊,于是我“鞭其数十,驱之别院”。骑着大白鹅冲锋陷阵,是我的拿手好戏,我玩得不亦乐乎。有土地宽厚柔软的胸膛,我不怕摔倒,反而乐意四脚朝天,名正言顺地躺在它的怀里。
这座小院子背后,是几块庄稼地。土地是魔术师,一年四季,花样翻新的表演,让你眼花缭乱。栅栏外面的庄稼地春夏长稻米,稻米收割前套种玉米,有时又种茄子,还不时地出现西红柿。田头地垄里,你会惊喜地看见绿豆、红豆、四季豆、芝麻,倭瓜、南瓜、丝瓜也会不
期而遇,如果“刨根问底”,还会有落花生和土豆宝藏。
在我的记忆里,土地永远不会失去颜色土地的颜色就是庄稼的颜色。
春天,奶奶插下秧苗,土地就穿上了绿衣,是那种“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绿,绿得神秘;夏天,因为西红柿的加入,土地变得热情,炽烈地燃烧;秋天,我最爱的就是秋天,秋天的土地是盛装登场,衣着不再单调,南瓜、玉米的黄,红豆、西红柿的红,茄子、芥菜的紫,绿豆、丝瓜的绿……土地被装点得如彩虹般绚丽,一个光鲜亮丽的舞娘在硕硕果实的簇拥下,粉墨登场;冬天,土地本色亮相,暗黄的色彩,昭示着沉稳的性格,也预示着来年的丰收,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切蛰伏在土地内部,来年的生命在孕育。
我行走在田间地头,看到的总是庄稼的事,听到的总是庄稼的私语。
稻米抽穗,茄子、西红柿挂满枝干,绿豆、红豆的苗棵发蔓拖长,芝麻开花节节高,粉色白色的花一簇一簇的。倭瓜开了一朵花,结了一个瓜扭,玉米溢满篓子,稻米灌鼓了麻袋,人心抹了蜜般的甜。那棵石榴树更是开得火红,红色在枝头流动,红得让我忍不住猜想,那灰色的麻雀一头扎进石榴树中,再出现时就应当是红色。庄稼的丰收,石榴花的怒放,空气里热烈蒸腾的气息,炙烤着我,让我着迷;植物动物的密语,让我倾心。蒲公英说,它要远行,做风的孩子;毛毛虫说,它要蜕变,做美丽的蝴蝶;杨树说,它要生长,做笔直的标杆……
庄稼、土地,就这么静静地待着,阳光照遍,月光洒满,星星看过,风儿拂过,雨儿洗过,蝴蝶飘过,虫儿叫过……
我亲近庄稼,融入它们的生长、繁衍,也悸动于生命的腾跃、奔跑和飞翔。我爱土地,看一眼这土地,内心就有了春色,是那种生的底色,也是心的底色。可是啊,曾经环抱过我的这片土地,随着城市的发展建设,早已淹没在林立的高楼之下,不可复识其面目。城市这个浑身长满水泥钢筋和玻璃碎片的庞大怪物,不断吞噬、咀嚼它触手可及的土地,它把冰冷强硬的机器手伸向了奶奶的庄稼、土地,伸向了我的乐园,伸
向了我心灵的绿地!庄稼地周围插上了刺眼的五彩旗帜,钢铁战士伫立成军,马踏黄土,浩荡而来。庄稼像一个弱女子遇到残忍的强盗,马上溃不成军,支离破碎。土地的肌肤被划开,钢铁的.骨骼强行植入,柔软的臂膀变得冷硬,不再温和,不再纯净。几只挥动的机器手,就这样将冰清玉洁的土地蹂躏。
巨资搭建的高楼最终在这里安营扎寨,野蛮殖民。面容冷漠的人们匆匆进出于丛立的高楼,为虚无的金钱、名利奔走于一个个封闭的空间,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地奉献上自己迷失在金光涣散的时代里的灵魂和肉体。耸立的玻璃幕墙借着太阳的光芒耀武扬威,射向那一张张冰冷生硬的脸庞;道路两旁的绿化树憔悴低眉,原本鲜活的绿色,因城市的囚困而黯然消逝;汽车往来游走,土地失去了原来庄稼具有的纯净的植物气息,到处弥漫着失序放荡的金属味道。
美好的记忆只存在于最后伫立的玉米秆。土地失去了庄稼,农民失去了根,心灵的绿地也荡然无存。一块地,失去了庄稼,它的本性就泯灭了;一个人,失去了心灵,他的灵魂就消散了。肥沃的土地堆满沙砾,满眼的庄稼再无踪影,到处是钢筋混凝土的世界,到处是坚硬的地面与迷失的人心,土地、庄稼在现代的物欲面前痛苦而绝望地挣扎,道德、人性有的在罪恶的金钱诱惑下理所当然地消泯。
我不知道受伤的地什么时候可以疗愈伤痕,我不知道心灵的绿地何时可以复归还原。即使复归还原,迷失的心还可以纯净无瑕吗?
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眼前的一段树桩让我想起了我在姥姥家时那段难忘的经历。风从耳畔拂过,轻轻地把我带回了那段难忘的时光里……
十年前,当这棵树桩还是一棵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时,树下一高一矮的石凳上,留下了我难忘的回忆。我常坐在那锃亮的石凳上,听姥姥讲了四年的故事。
十年前,父母因为工作忙,把我送到了姥姥家,当天晚上睡觉时,我因太想父母,就自己翻下床,跑了出去。大概是姥姥听到了动静吧,她披上衣服,拿起手电把我找了回去,忐忑不安地守了我一夜。那一夜,梧桐树叶落满了一地。
姥姥脸上的皱纹像梧桐叶上的脉络一样清晰。有一天,我欣喜发现梧桐树的脚下又长出一棵新的梧桐,当我用小手夸张地向姥姥描述着小梧铜树的样子时,姥姥却说:“大梧桐树老了……”
不知怎的,梧桐树上的花似乎怎么也落不完,姥姥总是用那香甜的花为我做糕饼。每当我拿着那夹着蛋黄的糕饼美美地品尝的时候,姥姥却总是不让表弟表妹们看见。等我吃完了,姥姥就吃掉我掉在桌上和盘子里的糕饼渣。我看着姥姥,姥姥笑了,我却哭了。
又一年,春暖花开,父母要接我回去上学,可是我怎么舍得离开相伴四年的梧桐?怎么舍得离开相伴四年的老屋?又怎么舍得离开相伴四年的姥姥?我哭了,姥姥说:“娃,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说着说着,姥姥已泣不成声了。我终于明白姥姥为什么在我吃糕饼的时候不让表弟表妹们看见,为什么会捡我掉在桌上的糕饼渣吃,为什么我走她会泣不成声,正如姥姥所说:“大梧桐老了,小梧铜该长大了……”
梦里,梧桐花洒满了一地。老屋前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依然矗立,姥姥做的糕饼依然香甜……我又进入到了那段难忘的时光里!
我记忆中的童年是由我的老祖母带大的。那时她认为她的快乐便是我的一切。可以说她用她的晚年铸造了我初入人群的人生,用晚年的烛光为我照亮了人生新的航向。
与其说是难忘的回忆,到不如说是送我人生起航的一段时光。
从我三岁那年,老祖母便已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记忆中。花白的中短发,一双有着慈祥目光的眼睛,深深的陷下去的眼窝。记忆中的她总是会用她那双褶皱的双手把我揽在她的怀里,尽管那时她已经是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但在她的怀里,我总是会感到一阵阵温暖。
小时候坐小儿车一直到了五岁,也正是老祖母在小车旁一直陪伴了我五年。幼时的我受尽了家人的宠爱,而老祖母对我却是最温柔的。她常常推着小孩的竹车,里面便是她心爱的我,手里还随手提着一个装满零食的袋子。
后来我渐渐地长大了,从此渐渐地离开了老祖母的怀抱,但紧接着她又用她的慈爱为我打开了一扇神话般的大门。从《牛郎之女》到《天井》,再到《八仙过海》。面对浩瀚的星空,一次又一次的引起我对天空,对未来的无限遐想。
随着年龄的增大,我到了上学的年龄,第一次感受到了知识的力量。回到家我首先向她展示我所学到的东西。不!与其说是展示,倒不如说是向一位不识字的老人炫耀。然而,老祖母的高兴,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兴奋的流出了泪水。
后来,我学的知识越来越多了,对目不识丁的老祖母越来越冷淡了。但她依然在为我叙述着那无边的天空……
到现在,每当回忆起那段童年往事,心绪总会变得一团糟。不只是对老祖母教育的感激,还是对她的思念,还是对她冷漠的自责……无论什么时候再回忆起那段童年时光,思绪中都依然抹不掉她,眼中依然是那一片苍老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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