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急匆匆地过,却忍不住看那藤蔓慢长,藤下慢摇。
这番景致属于一位老人,老人住在一楼,后院里用砖垒了一小块地,填上土,又架上架子延续到另一边,他是要种葡萄。这阵仗便让我惊讶,别人的院中只是荒草。也是,每天匆匆过,并无时间打理花园。
我便时时留意葡萄藤的动静,起初只是几条枝子,费力地搭在架子上,光秃秃的,并不好看。春天到来,葡萄藤开始抽芽,一抹抹翠绿缠上支架,慢,很慢,就如同那位行动迟缓的老人,俩人都不急。我每天急匆匆地过,看葡萄藤慢悠悠地长,我也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夏天,葡萄藤覆盖了整个架子。此时光秃秃的架子上缀满了翠绿的叶,犹如一道帷幕,保护好里面的小天地。在这里,似乎时间都变慢了。老人坐在一把藤椅上,在藤蔓下慢慢摇。阳光洒入,照进葡萄藤浓密的枝叶,分割成点点细碎光斑,被遗留在庭院的四处。光、叶、人,形成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面。有时起风了,叶子便簌簌作响,光斑也随之移动,此时的老人该是很惬意,耳边有风的呢喃、叶的低语,眼中是光的舞蹈、藤的轻摇。这应该是一种凝固,时间的凝固,把人与这景,如同一张照片烙在脑海,永不忘记。
时间慢走,可终究流逝。老人在一天突然消失,抑是疾病,或是变故,留下无人照顾的葡萄藤。枯萎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叶子从翠绿变得枯黄,再掉落,土壤由肥沃变贫瘠,再干裂,小院由生意变落寞,再荒芜。一切犹如一部慢放的电影,直到落幕。
我对于老人首先抱有悲痛,但转而一想,却也没什么遗憾。慢慢活,慢慢赏,这种心境足以让人连死亡都坦然面对。
我向往老人这种慢,但我却不能停止追求更高的平台。因为我知道,没有快速的奔跑、前进,所谓的慢只是倦怠、懒惰。只有在快速、努力后,才会感受到这种悠哉、闲适的安逸。这种慢该是源自内心,露于外表,在大半世的拼搏、奔走后回归到本真。就像这位老人,慢慢活,慢慢赏。日后,那院中荒草应该都能变成轻摇的葡萄藤。
我依旧每天急匆匆过,却再没什么能让我稍作停留,慢的日子在后头呢。我愿一世拼搏,一世努力,只换这藤蔓慢长,藤下慢摇的美好时光……
漫漫道路,需要步步开拓;灿烂星空,当广纳于心胸。前者是“慢”之基,后者为“快”之始,那么何为慢?何为快?慢者,不是裹足不前的守旧,而意味着一点一滴的积累,锲而不舍的坚定;快者,不是鲁莽草率的前进,它的内涵在于量变成就质变的飞跃,小流汇聚成江海的壮丽。慢是过程的精细,快是蜕变的美丽,慢是快的基础,快是慢的升华,只有慢的沉淀,才能收获快的提高。这就需要我们脚踏实地,心怀星空,让快慢演绎出和谐统一的乐曲,人生便能闪耀绚丽的色彩。
对于快慢,顺序至关重要。古今中外凡被历史铭记的人,大多经历“慢”的艰辛与漫长。历来为人所称道的曾国藩,年少时资质愚钝到贼也耻笑,但他日日读书修身,持之以恒,用“慢”的积累成就了自己晚清名臣的地位。赫赫有名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儿时为完成手工作业而一连做了三次,尽管结果并不完美,但他用心做到最好,用“慢”的力量改变不利条件,在物理发展史上留下了自己光辉的一页。电灯的发明者爱迪生,几经质疑,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于是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终于用“慢”的坚韧为世界带来了光明。任何事,不论大小难易,只要有“慢”的恒心与毅力,“板凳一坐十年冷”的坚决,让“慢”贯穿始终,那么结局必然会在“快”的指引下,驶向希望的彼岸。所谓普通人与伟人,二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总是在意行路的远近,斤斤计较,时时算计,不肯放过一丝“快”的时机,于是学术造假者比比皆是。他们被“快”迷失了方向,恰恰忘却了因何而出发。至于后者,对于当下得失从来一笑而过,他们或许清贫,或许寡言,却无时无刻不为着心中的理想前行,缓慢而坚定地汲取养分,虽慢犹快,人格的光辉在“慢”的步伐下格外动人。故而先慢,苍天不负;一旦迈向浮躁,首先选择了“快”的步伐,人生注定只会草草收尾,终无建树。
还记得王安石笔下的那个方仲永么?他五岁作诗,而“其文理皆有可观者”,幼年的他很难说是没有文学天赋的。可过快的追名逐利,让他将才华当做了可以廉价贩卖的工具,一朝声名鹊起,便不加积累学习,终于,昔日智慧的灵光在年复一年的出门拜访中成为“泯然众人矣”的平庸,风采不再,怎不令人痛心?同样年少成名的林妙可,当年的“红衣女孩”是多少人看好的未来之星,然而她的童年却正因此充斥了太多的成人化、商品化,十年光阴,她走得太快,竟是虚掷。若一开始便选择了快,过分注重于当前的利益,其结果注定令人叹惋。快是要慢来奠基的,缺少慢那细密的针脚,快也终究只是一匹华美而无用的锦缎。人的成长更是如此,一旦没有深厚的根基扎于地下,无论多么出众的天赋、华丽的外表,也无济于结果的惨败。纵一时得到再“快”的财富、荣耀,都是虚妄的浮云,一朝大厦将倾,留给快行者的,只有无尽的寂寞与空虚。
一直很喜欢木心先生《从前慢》里的那种韵味,“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既有对过去慢生活的追忆,也暗含对当今社会一味追求快节奏的不满。倘若我们都能静下心,以慢的的方式认真学习,以慢的方式体味悠长,以慢的方式深入生活,不幻想一夜成功,迅速成名,而是持之以恒将当下做到最好,那么希冀的一切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快速抵达。人自然当怀星空的理想,可在此之前,别忘记,首先脚踏实地的努力。先慢而后快,让过程的精细,点亮我们人生的旅程。
放学回家堵在路上,心里是说不尽的烦躁,只盼汽车能生出对翅膀,飞离这堵塞的地方。
看向窗外,一对老人悠然坐在街边椅上,丝毫不为鸣笛声恼,倒似来看风景的,我突然想起自己……
暑假去了少林寺所在的中岳崇山,上午便爬到了主峰顶,只为蓝天白云为伴,竟坐到了下午。整个嵩山被云雾笼罩,我坐在其间,好不悠闲;阳光时而透过层层云朵,射在山上,心里的喜悦,宽阔感到了极致!山浪峰涛,层层叠叠!
我坐在视野甚好的一块巨石上,只愿与眼前景致相容,哪怕一秒。身旁来去匆匆的人们与凝重沉稳的群山形成对比,那些游客如此浮夸,拍一张照片边睡见过群山的真面目,却不由心底的声音在这易让人忘我的乐土多呆一会儿。而这里的群山巍峨,沉稳,仿佛泼墨而做的作品,令我无法自拔。对山的敬畏,对它们独有的气场的感叹,被它们的霸气所征服!我想,登过真正应被称为山的登山者、勇士们,都不应叫征服了山峰,而是被群山的气魄所征服!
登到山顶不到一分钟便下了山,我看着他们出了神,视线有点模糊……
壮丽的山景突然消失,但来去匆匆的人们还在,他们在街道上穿梭,丝毫没有停下哪怕一秒的意思。
记得嵩山顶那棵雄浑而苍茫的古松,替我将城市的狭窄、拥挤、嘈杂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城市人真的不该为大自然所恩泽的醉人美醉而放缓步调,欣赏一番?“慢”,是否已成为忙里偷闲,对自己的犒劳?现在城市人盲目追求的效率真的是绝对的吗?
不如慢下来,低下身,重拾简单却不多得的美。
看向那对老人,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夕阳,真美。
因为慢,花瓣吮吸雨珠的声音是那样甜美芬芳;因为慢,麦田拔节的声音是那样充满生机;因为慢,池塘里摇曳的荷花是那样优雅美丽……
慢,是一种品味生活的心境。
记得姥姥家有一间小小的院落。傍晚时分,石板路上洒满了柔柔的斜阳,夜来香随风摇曳。屋前有一片青青的菜园,我常常跟在姥姥身后扑一只蝴蝶,摘一朵南瓜花,唱着咿呀的歌儿,姥姥便会笑着把我抱到老柳树下坐着,然后弯着腰穿梭于田垄间,慢慢地手中便多了些杂草,小鸡们眼睛发亮地争先恐后地涌到栅栏边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每每这时,我就从姥姥手中接过杂草往院子中央一扬,靠在栅栏边上看着小鸡追追赶赶。
渐渐夜色又浓了几分,银色的月亮露出柔美的笑脸,凉风习习,柳叶飒飒作响。姥姥总是给我摘几个绿色的洋柿子,然后抱着我坐在门口的长条小木凳上,姥姥管这种柿子叫“贼不偷”,酸酸甜甜的。有时姥姥会给我讲故事,有时会唱首歌儿哄着我。在那段时光里,连梦都是香甜的。因为慢的态度,在这个充满爱意的小小院落里,我品味到了生活的无数清静与闲适。
慢,也是一种体悟生活的态度。
偶然有过修高铁的地方,瓦砾砂石和车辙印记覆盖着一片灰色土地,荒荒凉凉,心情也荒凉。突然,一抹嫩黄的色彩映入我眼里,我匆匆蹲下身,发现乱砖缝隙中一朵纽扣大小的黄色小花努力地探出脑袋,它的身躯被压弯了,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久,终于看见了阳光。
它迎着太阳,用倔强的身影在歌唱:“黑暗结束了,苦难结束了,希望的阳光来了!我要笑啊!定不辜负这美好的春天!”因为慢,我体悟到了生命的真谛: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
美学大师蒋勋在《品味四讲》中说过:“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美无处不在,我们要放缓节奏,感受生活中的点滴之美。”让我们一同感悟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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