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8岁开始起,我就很讨厌别人用怀疑的目光看我。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一件事情惹恼了我。
那件事发生在我8岁过生日那天。中午我吃了饭,跟胡钊一起出去玩。到了5点多我们准备回家时,发现一个小弟弟在路边哭,由于好奇,我们便过去看了看。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了?”那个小弟弟愤怒的说:“不要你管,这是我的事!”我有点生气了:“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好心问你,你却那么凶,自己慢慢哭吧!”那个小弟弟听了,叫了他的几个伙伴出来,并叫他们来打我们。我们见对方“人高马大”,便只好跑了。但那几个人穷追不舍,幸好我们耐力好,甩掉了他们,但我回家时摔了一跤。
回到家,一进门妈妈就问我:“你干什么去了?玩也不看时间,还弄得一身那么脏。”我把事情的经过都跟妈妈说了。她听了,笑了笑人,说:“你可真会编故事啊,服装也做得跟故事吻合。哼哼!”我说:“是真的啊,你别不信我,胡钊可以为我作证。”妈妈没听进去似的,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说:“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现在说还有救,等到一会我查出来了,那你就惨了!”我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目光觉得很恶心,还透视出了一种对人极不信任、极不尊重的意思。我想了想,说:“我出去玩了,没干什么坏事,不信你自己去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妈妈听了,目光没先前那么恶劣了,但还是充满怀疑,说:“我先不说你。一会你爸爸回来了,他说不说你就是个问题了,我可帮不了你。”我吃了饭,便去写作业了。
不一会,爸爸回来了,他看见我换了的一身脏衣服,又发现我的膝盖有点肿,便问我:“你怎么了?”我把事情的经过跟爸爸说了一遍,爸爸问:“你八点多才回家?”我说:“嗯!”爸爸想了想,说:“做人要诚实。说吧!你今天到底去干什么才这么晚回来?”我说:“没干什么,出去玩到5点多,然后就发生了刚才我跟你说的事。”爸爸又问:“真的?”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实在忍不住了,说:“我真的没干什么,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我讨厌这种恶劣的目光。”爸爸听了,说:“要想别人不怀疑你,就要诚实。做作业去吧!”
我真想大声向他们吼一声:“别用怀疑的目光看我!”
母亲的眸子很清澈,眸子里总是承载了她的喜怒哀乐。我的母亲是一个极普通平凡的的人,但他的眸子里总是折射出不普通的眼神,自我记忆以来,那眼睛总是黯淡无光,眼神里也满是忧伤。
在我六岁的时候,尽管年龄小但却留着一些重要的事情,这些事情似烙印刻在脑海中挥着不去。这是我认为母亲最痛苦的一年,或许曾经更痛苦,我不知道,但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母亲最难熬的日子。家里的生活拮据,收入主要依靠父亲在外打工和母亲在家买豆腐,爷爷和奶奶身体不好,主要每日负责接送我上学。那是姑姑这在家,他有一个一岁的小儿子,因为姑姑的丈夫遭遇车祸不幸去世,姑姑一直承受不了所以待在奶奶身边。奶奶的重男轻女封建思想极严重,她十分偏爱姑姑的儿子,我常常身上有擦伤、有事头上摔个大包,哭的眼泪鼻涕淅沥奶奶也不会管我。母亲每日清晨起来跳豆腐卖,午时回来洗衣做饭,下午还要去做工,晚上回来还要做饭,做豆腐至深夜,每日我始终不见她,或许她在深夜是睡在我身旁但我不知,因为早上醒来时,只有我一人在这偌大的房间。生活的重担压得母亲喘不过气来,母亲日渐消瘦,也经常生病。记得爷爷奶奶与母亲的关系非常不好,一日,母亲买了豆腐将钱交于奶奶时,因为钱太少了,奶奶破口大骂,我躲在母亲身后看着奶奶指指点点,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母亲待奶奶情绪稳定后,抱我回到房间痛哭起来,他小声的抽噎着、眼泪却豆粒般的滴在了我手上,我望着母亲,母亲眼泪充满伤心、委屈的眼神。我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看着母亲那伤心的眼神,我也不住的流泪。再之后,母亲决定在饭店里住下打工,那样得的工钱更高。那是一个午后,母亲打包好行衣物正准备出门,我在门口玩耍,母亲给了我两颗糖告诉我他很快就会回来,但是我十分不舍便大哭起来,抱住了母亲不让他走,奶奶抱着小外孙正坐在一旁晒太阳,母亲看了一眼奶奶,奶奶无动于衷,又看了看我,那眼神里的不舍和伤心叫我至今不能忘。他狠下了心,拿着包离我远去。
我总是看见母亲伤心的眼神,但那绝不是对生活的失望,母亲教导过我,即使生活对自己多么苛刻,也不能放弃对生活的希望。我将母亲的话铭记于心,每每想到母亲那伤心的眼神我的心中便又多了一份向前进的动力,鼓起信心走向未来。
外祖母的左眼是睁不开的,她说被虫子咬过,眼里像是有浊的蛋清,泪水总是从泛红的眼角溢出来,我分辨不清她究竟是不是在哭泣。
菜市场某个腌臜的角落,从前是她挣些小钱补贴家用的地方。
她没有带我去过那里,终于有天我独自去探了个究竟。
在某个地上狼藉地落满了垃圾,连扫街的都不愿过去清扫的角落,我看到铺开了一张尼龙纸,上面放着几捆尚还挂着水珠的蔬菜,旁边竖着一张裁开的纸板,写着蔬菜的价格。纸板后面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正低着头,看着自己嵌着泥土的指甲,灰蒙蒙的脸上唯有一双右眼显得格外清澈。有人走过她的身旁,因廉价而驻足,挑拣了片刻还是嫌恶地离去了;有人或许同她认识,从地上抓起一把蔬菜,随意塞给她几张小票,说了句:“钱给你了啊!”然后飞快地消失不见;还有人将她认作是个乞丐,扔了些钱币在她脚边。
她左眼微张,却始终无光,嘴上不时地喃喃几句:“便宜的,看看啦。”右眼的眼珠骨碌地打了个转,随即也归于黯淡,发生了什么,她像是看不见,目光始终停留在斜前方,像是一口枯竭了的老井。
我慢慢地向她走近,那双眼里模糊地着倒影着一双她亲手织了鞋面、纳了鞋底的棉鞋。刹那间,有涓涓的溪流在她的右眼中缓缓流淌,逐渐汇集成一条河,她干裂的嘴唇开始微微翕动。左眼用力地闭上了,眼眶开始涨红。
直到那河里清澈地倒影出我稚嫩无邪的脸庞,水花简直要澎涌而出。我没有跑开,跑到了外祖母跟前,紧紧地挨在她身边。闻着她四周散发着的汗水和垃圾交织在一起的臭味。感受着她的眼神轻轻将我裹挟,一如小时候,她汗流浃背地坐在我身旁,替我摇着蒲扇。
很久很久以后,她不再有力气去菜市场,我不再留在她身旁。
她坐在藤椅上,微张着左眼,右眼中不再干涸,像春天的井水,温暖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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