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身后的咸亨酒店中,掌柜的与短衣帮取笑学他,“跌断,这是跌断——哈哈哈哈……”讥笑声连成一片,在脑后此起彼伏。孔乙己长叹一声,低咕:“想我乃一介读书之人,岂容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讥笑!呜呼,哀哉!哀哉——”说罢,又双手撑地,艰难前行。
如今隆冬降至,已有寒风呼啸。大街小巷行人甚少,来去也匆匆,更无人能将孔乙己这“半个人”的可怜模样收入眼底。孔乙己靠这双粗糙并且因久久摩挲而干裂的枯柴般的双手支撑着整副残废的躯体,穿行在街巷。土地越发冰冷,连尘埃也冷得无力扬起。
孔乙己漫无目的地“走”着,如今折了腿,又该何去何从?找一碗温酒钱也显得难上加难。转个弯,又拐上另一个巷子。这里景象也如同刚刚那边的街道,冷清又萧条。不过,巷子中倒是有几个约摸十来岁的孩子在追逐打闹。嬉笑声浮上头顶,又消失在黑瓦枯树梢。
孔乙己靠着这双枯手,仅能摇摇摆摆地前行,样子活像一把安乐椅,可他并不安乐。他要快一点前进,也许那些孩子能给他解解闷。“说不定那些孩子还吃过我的茴香豆呢!”他这样一想,又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不同于短衣帮,“非也,我乃一介读书之人,非短衣帮者能及!”
这样想着,他便越发觉得自己就是高人一等。不知不觉已近了那群孩子,可孔乙己还不愿意从刚刚自我编织的有自豪感的意境里面出来,还回味其中,未曾注意孩子们已跑到了他声旁追逐。他继续前行,身体摇摆不定。一次双手撑地头向前倾前进时,正巧撞到从前面冲过的`一个孩子身上。顿时整个人向后栽倒下去。那孩子发现自己撞到了人,就停下来,站在孔乙己前面。看到残废的孔乙己吃力地从地上坐起来,顿生怜悯。
眼看孔乙己好不容易摆正了“安乐椅”,一抬头却迎上了这么个同情的表情,顿生不快。嘴里又埋怨:“慢行,汝等慢行!……”可又挺挺背脊开始嘀咕,“罢了,读书人经得起这挫伤……”突然又一声凄然长叹,“呜呼,哀哉——又怎可落得这般田地……呜呼……”悲叹之时又略微一顿,好似想到了什么,“唔!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孔乙己越想越觉得有理,眼睛也越发的有光,“只为增益其所不能!哈哈哈哈——”自顾自说着,觉得到底还是要高人一等的,不禁大笑起来。
孩子们见他古怪,尽说些听不懂的话,也搞不懂这么莫名其妙的大笑。刚才的同情顿时烟消云散了,暴出一阵讥笑,一哄而散。
孔乙己也不再理会孩子们,自顾自的说着,又用力的点了几下头,再吃力地继续走去。
前方,是巷口的尽头。只有寥寥的几座瓦房,还有棵枯败的老槐树,支起了一块灰茫茫的天空。
孔乙己艰难得挪动着,大街上的人都向他这边看了过来,有人正肆无忌惮地大笑,似乎在嘲笑孔乙己那狼狈的样子。也有人在说:
“你看,那个人不就是前天去丁举人家偷东西的家伙吗!你瞧他现在残疾的样子,多有趣!”孔乙己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谈论他。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向前缓缓地挪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到家,他吃力地喘着粗气。他就住在这简陋的茅屋里,外面的风猛烈地嚎叫着,风从茅屋的缝隙钻了进来。孔乙己的身上只有一件破烂不堪、非常单薄的棉袄。
突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咸亨酒家的那位老板,他紧索着眉头,说道:“孔乙己,你欠我的十九个钱,什么时候还?”孔乙己哆嗦着说道:我……我下次一定还给你!”那位老板说道:“哼!你呀,落到如此下场,是你应得的报应。”孔乙己猛的睁开了眼睛,原来这是一场梦,但是老板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荡。北风刮得愈来愈猛烈了,躺在床上的孔乙己脸色十分苍白,直冒冷汗,他把身子蜷成了一团。他自言自语道:“这也许是对我以前的偷窃行为的惩罚吧!唉……”过了许久,孔乙己的脸色愈加苍白了,就这样他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静静地死去了,他悲惨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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