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崇祯五年的腊月,西子湖畔的风格外冷,吹得鸣玉坊的画楼都分外暗淡。
张岱已在此留了三个多月,一个人。
屋内并不是十分冷。这里有顾绣的锦衾,楠木器件,波斯毯,还要再多求什么呢?
熏笼静静地燃着,水沉香,是张岱的心头好。
梆
初更了。
张岱拨弄着灯花,有一搭,没一搭。
雪已经下了三天,一天紧似一天。不过又何妨呢?张岱的心思早已和这雪一般,冷得透。
子衿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张岱却还留着,留在西子湖边,盼着哪个月朗星疏的晚上,那个着青衫的人儿会再度闪进窗棂来。
盼过秋风盼冬风,盼来盼去终是空。
张岱只想嘲弄自己一番,搜肠刮肚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悻悻地干笑。
今夜大雪漫漫,想必湖上别有一番景致罢。张岱不想这般枯等,或许这般枯等只会教人心思更难熬。
披了狐裘,拥了炉火,点一只小舟,独往湖心亭看雪。
大雪纷纷扬扬,冰花一片弥漫。湖上乳白的夜气如雾,飘满天际。张岱倚坐在船头,望去天地一白,而这一白天地中,自己不过芥子而已。
掂起随身的折扇,就着大雪,就着西子湖,就着夜月,兴之所致舞将起来。但见一柄折扇并作剑器,剑花轻抖剑意不绝,俯仰开阖间似大川东去,抹挑劈刺时又淤塞非常。千万飞雪千万寒风,似是依着他剑势而去,却又逆着剑势而滞,和着剑锋一往无前奔向凛凛天宇。
只余苍茫。
依稀间,湖心亭的影子愈发清晰起来。
撑船的舟子低道:想不到竟有和相公一般痴性的人。声音干涩如斯,像管磨秃了的笔。
是呵,隔着清浅流转的夜气,似乎能望见湖心亭中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是了,一个古稀老者,动作迟缓,面皮要垮下来似的,泛着病态的苍白,伸着的胳臂抖得厉害,怕是什么也拿不稳了。另一个中年汉子,约摸四十五六的.年纪,面带风霜,一脸愁苦,偏偏生得天庭方正,又显出几分刚气来。两人铺毡对坐,也不像是商议论事,似乎真是和张岱一般,来大雪赏景的。两人身掩处,隐约还蹲着个小童儿,青衣小褂,扑挞者破蒲扇温酒。错不了,张岱很自负自己的目力,若不是这夜气如雾,你便是叫他数一数那老者面上有几颗寿斑,他也管保半分不差地数出来。
只是,青衣?张岱有几分犹疑,几分期许,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近了。
乳白的夜气悄无声息地移来,又轻轻蒙住了张岱的眼睛。
子,衿?
湖上静得紧,没了游人欢声、没了鸟声,没了鲜衣怒马,也没了温存的眼波,只是白,白的深,深,深。
张岱忽的很纳闷,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还在这里。
是了,想到这里,就该打住。再没有呆下去的道理,是不是?
张岱哧笑,哑然无声。
子,衿
突!
玉杯破空!
挺晶莹的杯儿,模样倒不奇巧,还透出几分呆,满满一杯花雕,绍兴落月阁的远年酿,给温得恰到好处,黄浆澄澈,异香扑鼻。玉杯飞旋,故那酒竟不洒出,兀打着旋儿向张岱面门冲来。
张岱一怔,似未从怔忪中醒来,手中折扇忙忙一展,兜了一兜,让几圈的力,总算稳稳将玉杯停在扇上。
他抬头,目光所在,是那座湖心亭。
想不到湖上还有先生!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正发自那老者,教人不敢相信这个垂暮之人竟还有如此的中气。但紧接着便是止不住的咳嗽,看来人总须服老。
这是张岱的小舟已隔得湖心亭十分近了。他虚虚一敬,仰头含笑尽了杯中酒。果是好酒。那中年汉子怒目立着,想必酒杯发自他手,但见他虬眉略展,似还怒张岱扰了二人兴致。
舟停,张岱一跃进亭,拱手道:在下张岱,也趁着大雪赏景,正遇上前辈,巧级,妙极。当下权当没有那汉子一脸的怒容,一扫襟摆坐在毡上,和那老者攀谈开来。一问才知,老者姓李,那汉子姓廖,二人自金陵来此,已盈三月,每晚必来此湖心亭饮酒论经。
李老人虽已是半边身子入土的人,倒是十分健谈,张岱也是个随性之人,又兼腹中确有些文章,一时宾主皆欢。不过除却冷在一边的廖汉子。张岱也试着与之搭话,可他爱答不理一脸不屑,横眉别扭着,张岱也就不愿讨这个不快。
李老人道:我看张先生也是个妙人,何故趁雪独自夜游?怕是有什么不平不快,能否与我李老儿说道说道?
张岱又是一恍神,摆手道:哎,扫兴,有此良景当前,理那些作甚。
李老人会心笑道:是了,理那些劳什子。张先生,请。说罢,双手平平一端,酒一饮而尽。
张岱把酒一敬,杯酒入喉。
李老人哈哈大笑,又斟上一碗:再来!
张岱也不推让。
三杯酒在腹,张岱的身子也暖了不少,眼前也模糊了些许,三月来的郁郁也轻了许多。他转头瞧瞧一边喝闷酒的的廖汉子,直是唇边发笑,暗想这耿憨子也忒有趣。他又瞧瞧一边乖巧的童儿,小泥壶咕嘟嘟滚着,那孩子给熏了个一脸黑,兀还拿脏爪儿横一下竖一下地抹着青衣小褂。恍恍惚惚,张岱只觉那童儿变作了,变作了那个青衫的人儿,是了,她也曾这般来的给他在灶上烤番薯,抹了个一脸黑,笑出一双梨涡,还有一双脏爪儿
张先生?
张岱兀得发现自己杯中的酒已冷了许久,歉然笑笑,仰头又干一杯。这一杯却与先前的不同,混了寒气,伤肺。张岱只觉一滞。
醉眼见,李老人似乎摇了摇头,身后的廖汉子身子也是一抖。
是了,该走了。
张岱再记不起那一晚大雪是怎么停的,也记不起自己如何踉踉跄跄下的小舟,跌跌撞撞回的鸣玉坊。只是隐隐约约,那舟子
当真有如相公这般痴性的人呵。
那是,如三春碧波,如千秋月华的婉然,轻笑。
子,衿?
再回头时,湖上乳白的、如雾的夜气,四合。
李老人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苦?
廖姓的汉子涩然道:他,他当真等了。应声滑落的泪,在本来乌黑的颈上划出一道玉白的痕。白如夜气。
冬日。
弦月。
白雪。
大雪纷纷扬扬,已经下了三天了。我推开门,举目四望,天地白茫茫一片,看不见游人,也听不见鸟儿的鸣声。白雪,把难得安静的游览胜地,铺上了简单的黑白色。望着这静谧的画面,雪醉了,湖醉了,我,也醉了……我迎着一帘雪雾,划着船儿到西湖边。我拥着火炉,望着四处流动的雪景,心弦动了。
远处的秃枝上缀着沉沉的雪,在风中摇摆不定。雪枝摇曳着,抖落了它心中的\'故事,却在我指尖上化了……
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淋漓尽致地谱写着它的美丽与悲哀。小舟划到湖中,弯月下仅见得长堤在雪中抹出一道痕迹。风过处,湖心亭吹散一缕雪,我的船也划出野草般的记忆。
走到亭上,只见得两人对座喝酒。两人见我,惊喜不已,盛邀我与他们一同饮酒。风一缕,雪一幕,酒一杯,友一位。这一切,原本对我,何尝不是一场美丽的相遇?然而几年奔游几度沉浮,虽不知方向,故国却始终在我心中依旧。寒冷跌进我的发际,粘上了衣服,慢慢融化成美酒,流进了心扉,我痛饮了三大杯酒。痛!痛!痛……痴痴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也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来赏雪?两人说是金陵人,客居此地罢了。我点点头,在孤独和痛楚里告别他们,走向来时的船。替我驾船的人喃喃自语地说:“不要说先生痴,还有像你一样痴的人。”是啊,相逢何必曾相识!沉沦的往事又一次涌上心头!
冷不算刺骨,月却凋残得可怜。
我停留在小舟上,像是一片舞倦的雪花,无力飞去。
早起,推窗,霎时惊讶!
这冬天的精灵到底还是来了,即便有点推迟了。就像一个你长久时间不见面的老友,在你早起推开门的一瞬间,你却发现他已经风尘仆仆站在了你家门口。这其中的惊喜和慨叹是很难用文字来形容的了!这迟来而来的丰年之兆便是我那个敲门的老友了。
人们常说:最准莫过于天时,春来花开,夏至浓荫,秋到果熟,冬临雪降。这次,想必是那老天也已经对那亘古不变,千年不移的自然规律厌烦了吧!或许是老天突然之间童心未泯,玩意又起了吧!他终于是不按常理出牌了,就在20xx的一个雪季里,他板起脸来,不言不语,没有丝毫的表示。偶尔的降温和天阴,就是下不起雪来!他不理人们的祈祷,也不管人们的咒骂,他我行我素,依然任性。就在我们放弃了希望,不再抱有幻想的时刻,他却毅然决然的开始完成他08年落下的工作了。不管老天是那个脾性了,既然这雪到底还是来了,我们且享用这晚到的雪景吧!
雪是洋洋洒洒的下了一个晚上的,到我早起的时候,房顶,树梢,草坪早已经是银装素裹了,只留下一些边边角角,棱棱坎坎。让人们看见他的轮廓,知道他们曾经是什么!关中的雪,是极像陕西人吼的秦腔的了,他不需要做任何的铺垫,只要是合适的场合,他就突然迸发,突兀而来,荡气回肠之音连绵不断,直插云霄了!这雪,也是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而来的,他来的`那么匆忙,以至于连前面的微雪盈盈都省略了,他来的那么激动,以至于连陪伴他的寒风都忽略了!他也为了干工作的进度而焦急上心了么,他也想早早完成使命赶快回家了么?也许是吧!
雪还是继续在下着呢,昨天夜里她未曾覆盖的空间,正被她一点一点,一丝一丝的拉上了雪白晶莹的被子,她要抚摸他们,她要慰藉他们了,就像一个保姆一般,她要给大地唱着安眠曲,她要哄着大地睡着了!可大地偏偏就是一个任性顽劣的孩子了,他就是不如雪的保姆所愿,他任性的裸露着他的臂膀——道路,他倔强的挺起他的头颅——青山,他还要玩耍呢,他还要乱逛呢,他可不想混沌的睡去呢吧!且由他去吧,雪的保姆你又何必这么操心呢?
雪继续的下着,雾也随影而来,也许雾和雪一同来的吧!我怕是顾此失彼,恋雪过重了吧!雪弥着雾,雾透着雪,好一幅雪舞弥漫图呢!整个穹宇之间被渗透了一种朦胧之气,氤氲之味。远处的秦岭山脉,此刻定是睡着了,连他的大意都隐藏起来,想必是怕人打扰吧!眼前的树梢枝头,越来越梨花怒放了,不过这应该是一夜春风的杰作了吧!放目田间地头,雪的丝被越加厚实了,想必麦苗的梦也是很甜的了!哎,恨我不能画,要不一幅淡笔素装的山水画是呼之欲出的了!怨我不能诗,要不一首韵味绕梁的礼赞诗是信手拈来的了!怪我不能写,要不一篇激扬优美的文字是水到渠成的了!
哎,忽然的想那么多了,发忒多感慨了。多想无益,且用心感悟这一片晶莹剔透吧!用心咀嚼这一盘皑皑素餐吧!
在中国古代,雪似乎是至真至纯的象征。文人墨客尤其爱雪,把雪和梅的高洁品质作为自己毕生的追求。在一片沆砀中,张岱向我们走来。
崇祯五年十二月,35岁的张岱住在杭州。杭州,一个拥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仙境;一个拥有六朝金粉、王谢侯府的舞台。然而,此时的张岱家道中落,明朝那个被他寄予无限热情的朝代,现在已山河破碎风飘絮。
大如席的雪花纷扬三日方歇,西湖万籁俱寂。雪后的夜晚,西湖比平时更冷、更静,在小船上穿着毛皮大衣、拥着炉火的张岱,他的心,是否和这湖水一样呢?
在一片弥漫的冰花中,天与云、山、水融为一个和谐的白色整体。偌大的西湖,只能看见苏堤在雪中隐隐露出一道痕迹、湖心亭露出一点轮廓与张岱的一叶小舟、船中两三点人影罢了。
到了湖心亭,亭中竟有两人比他还早到,一个童子烫着沸酒。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英雄以惺惺相惜,知音相见,彼此喜出望外。那两个来自金陵的客人拉他痛饮,他尽力喝了三大杯后告辞。
这饮酒也是一种发泄吧?张岱以他南方人特有的清新淡雅,以灵魂为墨,写下这样一篇隐藏无数愁绪的隽永散文。
石公有可怜之处:他不是能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的辛弃疾,百无一用是书生,空有破阵子的豪情,却没有施展的舞台;石公有可悲之处:他像介子推,但顺治不是齐王,他像伯夷叔齐,但他也没有采薇而食的气节;他像晏小山,但他没有小山之才
那么多宿命般的事件同时发生在一个热血青年身上,这造就了他的闲,百无聊赖十依栏的闲,这样闲,在那个乱世,是幸运,不如说是变相的不幸。
论将才,明有袁崇焕垂名青史;论文才,明有解缙百世流芳,在历史这个辉煌的舞台上,张岱显得太过渺小,所以,正如他当初选择退隐山林一样,他再次洗尽铅华,躲藏在历史深处,等待那位能号准他那一脉无奈、听懂一声轻叹的知音。
我们乘着越野车来到了山区。一路上,山路凹凸不平,越野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山路两侧的好多山坡都有被台风暴雨冲垮的迹象,石块、泥土撒满公路,车子艰难地前进着。足足3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到达了大寺基。
大寺基位于黄岩西部山区,海拔有一千多米。传说中,山上修竹茂林,溪流不息,清凉适宜,景色煞是别致。经过一路翻山越岭,涉溪跨涧,我们终于可以在离大寺基山顶不远的一块平地上修整了。疲惫过后,感觉特别清爽,每个毛孔都畅快地打开了,和着汗水,仿佛所有的郁闷和浮躁仿佛都被一股脑儿地排出了体外。借着这个机会,我开始细细品味周围的风景。
此处的`山,没有黄山的奇峻、庐山的迷蒙,也没有泰山的磅礴,却有自己的另一番壮美。从自己立身之处极目眺望,对面山体棱然有形,崖壁如刀切般硬朗笔直,让人不免心惊。山上绿树掩映,冷峻中不乏清秀。向下俯瞰,青山翠谷,绿意盎然,溪谷奔流,犹如白练。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那么空灵。
我们置身于青山绿水中,听着小溪“哗哗”的流水声;喝着甘甜的山水;吃着美味的野果;采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树叶……一切感觉真是太好了。
吃过丰盛美味的中餐,我们又一路颠簸,沿着山路,继续前进。一路的风光独好,一边是巍峨的青山一边是奔流的溪流。车子绕啊,绕啊,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弯,终于停下来了,展现在眼前的是小溪群。溪水清澈见底,有好多小鱼在水中自由地嬉戏,流动的溪水映着太阳光,到处波光粼粼,好像整条溪上都是耀眼的珠宝。我们抵挡不住溪水的诱惑,来到稍宽稍深的溪坑里,十几个人在那里游泳、玩水……我们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崇祯五年十二月,又是一年寒冬,居住在风景秀丽的西湖岸上,赏一年四季之景色变化无常,别有一番雅趣。严冬更是如此,大雪席卷而来,已掠过大地三天三夜,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愿,此时无声胜有声,喧嚣的西湖渐渐趋于夜的宁静,静候着某个人的到来。
这一天初更以后,想到湖心亭美丽雪景,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憧憬,便撑着小船,披毛皮衣,带小火炉,寻船夫,唤仆人,大家走起。
大雪过后,景色迥乎不同,水汽凝成的片片细小冰花,虽微小却美观,虽平实却精致,一条条纹路都那么清晰,即使在火炉微光的照射下,也能闪射出异样的光彩。
高空与浮云,远山与近水,都在雪夜里渐渐模糊了轮廓,浑然一体,洁白无瑕。飞雪中,掩住了万物的主体,仍有顽强的边边角角,展现了非一般的劲头。一抹长提的痕迹渐渐雪藏,一点湖心亭的轮廓引导着我们的航向,一叶扁舟承载着我的期望,舟中的两三粒人影融入了这漫天大雪的寂寞哀凉。
一路上风雨同舟,冲过层层风雪,来到理想之地,在此,有两人已在毡上笑谈古今中外,畅想未来人生,一个童子正把酒烧的滚沸,酒香四溢,互相遇到都十分惊喜“想不到,湖中还有这样的人!”真是赶巧了,人齐了,酒好了,就让我们开怀畅饮吧!西湖飘雪遇知音,即使亭外风雪再大,也丝毫隐不去我们那“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喜悦,即使不剩酒力的我也尽力饮了三大杯。笑声与白雪齐飞,夜空与冰水一色,难怪我痴迷于悠闲的水山之中。天色已晚,还是早日回家安寝。都怪刚才太嗨,忘了问别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不能让这两个知音跑了呀。于是去问他们,才知道是金陵人,在此地客居。
到岸边,下了船,船夫自言自语道:“别说你痴了,还有和您一样痴的人呢?”“哼,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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