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夏天的一个傍晚,汗流浃背的我与爸爸坐在院里乘凉。天突然暗下来,乌云迅速遮住了半边天,狂风吹着尘土打旋儿,树叶、纸屑满天飞舞,轰隆隆的雷声滚地而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它似乎要把整个宇宙震碎似的。电光闪闪,整个天空就如着了火。雷声轰鸣,整个天空好像都要爆炸。我吓得浑身发抖,如受惊的小鸟一样依偎在爸爸的怀里。霎时间,瓢泼大雨倾注而下,敲击着干涸的大地,驱赶着滚滚热浪。慢慢的,一阵阵清凉的气息迎面扑来,惊魂甫定的我渐渐安静下来,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雨中的天地。如注的雨水很快在地面上形成水流,流过马路,流过小院,汇聚到一起,流向远方。
过了不长时间,雨珠变为雨滴,雨滴又变为雨线,雨渐渐地小了。安静下来的我竟然陶醉于眼前的景象,开始听着雨声,倾听着这大自然奏出的美妙乐章。
——哗啦啦,哗啦啦。像千军万马在奔腾,又像阵阵巨浪汹涌而来,还似欢呼的掌声四处响起。
——滴嗒嗒,嘀嗒嗒。没完没了,无穷无尽,像伤心人诉说着忧愁,倾吐着烦恼;如老年人不断线的唠叨,絮絮叨叨。
——淅沥沥,淅沥沥。像谷种爆芽,似青草长叶,如笋尖破土……那么轻盈,那么细微。
在静谧的夜晚听雨,任思绪自由飞翔,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奇妙的享受。从此,我爱上了听雨。
外面在下雨,在屋里依稀可听见雨的声音,我有种冲动,快步迈出房门进入雨的世界一探究竟。
外面是雨的世界,一片迷蒙。
雨下得很大,还参杂着狂风。
雨点在尽情地击打着山川大地,世间万物。有着五千年文化底蕴的历史仿佛被猛然唤醒,历史随着雨的敲打慢慢蒸腾,历史的沧桑渐渐在我眼前浮现。
我忽然想起了宋代大文豪苏东坡的词句:“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豪放的苏东坡将离人泪水与流水的清澈化为离别时最美的风景。悲欢离合总关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诗人躲在僧庐下,任雨声敲着往事伴着酸楚一一浮现。
诗人将“似花还是非花”的杨花化作千古名句,揉成漫天愁思,在不经意间的黄昏,撞着一颗颗寂寞的心灵。
我漫步于雨的世界,漫步于凄迷的宋词中,心中一片澄净空明。
几阵电光闪过,轰隆隆的响声高低起伏,大风呼呼的声响一阵紧一阵松的跟进。电光下,看得见梧桐树叶被大风撕虏着,枝条挺着坚硬的脊梁,但终于还是有断裂的声响传来,我想象得出枝叶的碎片铺满大地的样子。
心中竟然担心起鸟来,那些在树上栖息的鸟儿怎样了?是躲到了能够避风挡雨的屋檐下,还是在树上的巢穴里恐惧地望了电闪雷鸣,无奈地瑟瑟发抖?
就有几个雨点从天上沉重地落下,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哒啪哒地声响,是“两三点雨山前”的稀稀疏疏的雨点,是大戏开场前几声吸引观众的鼓点。我知道大戏就要开场了。
一阵风声过后,雨象瓢泼般倾盆而下,片刻之间由啪哒的声响变成哗哗的一片。尽管是黑夜,但我的想象中却有漫天际的垂直的雨线,我似乎看得见树叶被雨点打得七零八落歪歪扭扭;贪水的鸭子站在雨里呱呱地叫着,水顺着他们身上的羽毛哗哗淌下;喜欢鸣叫的青蛙被这雨盖住了喉咙,把身体埋在水里感受雨的清凉。只是这一切都被夜这张黑网罩住了,只能浮现在想象的天地里。
雷声和闪电夹杂在哗哗的雨声里,但终于被雨水冲刷干净,黑沉沉地夜里只有雨声冲刷着憔悴的心灵。
大片的雨声象蚕吃桑叶,发出刷刷的声响。这刷刷的声响象戏到高潮时急促的锣鼓点,正促着舞台上一个花脸的英雄,一手挽刀一手架在胸前,沿着舞台的边缘快步追逐,这种声响构成了雨声地大半,细和轻是它独有的特色。
还有一种滴滴嗒嗒地急促沉重的声响传来,我的印象中出现一条粗大的雨线,只是辨不出哪个地方有一个面积承载了雨水后又汇集落下,但断不是房屋前边厦沿顶的裂缝处漏的雨,因为还有一种缓慢的滴嗒滴嗒的声音。声音的间隔很长,比起上两种声音来显得清晰明了,象舞台上青衣不徐不急的唱,更象是落地钟钟摆发出的声音。
三种声音掺杂了,共奏出一曲雨声交响曲,但每一种声音又分明清清楚楚。于是,闭了眼,细细品味这窗外的雨,象岬了一口陈年老酒,吧哒吧哒嘴,把心中处在浮世中的那份焦虑冲刷尽了,就有了“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悠闲的心境,只是不一会儿便在雨声中睡去了。
今天,我们在田野扎了一个高大纤细的稻草人。
这还要从庄家说起,外婆家住在悬崖边,每到丰收季节那些野猴子居然成群结队来偷玉米,所以就用稻草人吓吓它们而已,大概是自我安慰吧!聪明的猴子队伍庞大,机灵得让人匪夷所思。
那是用稻草和木棍组成的人,我们给它穿着大家抛弃的花衣服,超短裙,红帽子,还戴了眼镜呢!远看是富家千金小姐,近看像庄家阿姨,它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微风吹来,它总是东张西望,手里提着口袋,真想女娲娘娘。
它对工作一丝不苟,无论是刮风下雨,打雷闪电,太阳的炙烤,它也保持神态安然,日日夜夜的坚守岗位,毫无怨言,它那种精神可敬,值得我们学习呀。
一种熟悉的声音又萦绕在耳边,我开始竖起耳朵,认真地聆听大自然的倾诉,那世界上最纯净的声音。
“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春雨总是软绵绵的,听起来像轻音乐,那么柔美。“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虽然有“春雨贵如油”之说,但它一点也不张扬,打在人身上也浑然不知,总是静静地来,静静地走。第一场春雨过后,小草、柳芽开始崭露头角,天气也开始转暖,以后听雨都会有鸟儿的一两声啁啾与之相伴。你想啊,听着绵绵的细雨,几只鸟儿在电线杆上附和着,那该是怎样的淡然与闲适。
和春雨不同,夏季不喜欢那柔美的情调。夏雨总是和雷电大张旗鼓地来到人间,带着点狂放和不羁,是节奏感很强的摇滚乐。一颗颗雨珠在触摸大地的一瞬间被摔碎,发出爽朗的笑声。笑声多了,聚集在一起,再加上夏日特有的狂风的怒吼,不多时,就如瓢泼了。“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易安写雨,却也只是借雨言愁,或许人们都不喜欢这有野性的雨吧。听,窗外的雨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户,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像摇滚,但更像一曲激情澎湃的交响乐。
疏雨滴梧桐也好,骤雨打芭蕉也罢,旋律都清脆可听。秋雨缠绵,点点滴滴,如俞伯牙《高山流水》的沉吟。雨滴落在玻璃窗上,迎着窗前灯光,折射出湿湿的流光。满世界轻盈的雨声,仿佛儿时催我入梦的童谣,好像无数珍珠落在玉盘上,似乎柔和而又铿锵,似乎辽远而又逼近。淅淅沥沥的秋雨打在枯叶上,枯叶像一只只疲倦的蝴蝶应和着雨声,飘然而逝。
这种纯净的雨声何时才能重归耳畔?就是这被我力赞的雨声,太过贪婪地追求也会成为灾难。它不再温柔,甚至开始咆哮,怒吼。狠狠地打在人脸上、树叶上,打在这片土地上,带来山洪泥石流等灾害。它的放荡吞噬了无数的生命,它的不羁使这片土地变得贫瘠。然而,它却不知道悔改,依然放纵自己。面对人们的埋怨,它无所谓。只有大海包容它,宽恕它,于是它向大海倾诉着所有的委屈。那声音,像沉吟,更像是呜咽……
我爱听雨,但不忍听到那遥远的悲凉的呜咽,只是希望能再听到记忆中那悠远、缠绵的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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