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的时分只想单独静静地待一会儿。悲伤也成享用。”
——《合欢树》
我似乎离母亲越来越远了。我抬起头,望着树叶飒飒地响。
我经常见到母亲,在梦中,她的青丝如霜。她抬起头来对我笑。我要上前去追逐——但我可恨的两条腿!母亲的面孔含糊了,化作我指间的几缕微光。我叹息着,我永远忘不了她的离去。
一页手稿飘落。闲来无事。便翻阅一下好了,权当消闲。我翻开来,上面是《秋天的怀念》。
喀啦,泛黄的手稿展开来。
是梦吗?我看见了熟习的影子。是母亲。她傍着身子悄然往外走。再看满地的碎玻璃,窗外雁阵北归。我看看瘫痪的双腿,神色恍惚,我,回到了从前?
看到母亲出门,我跟了进来。她抽泣着,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我。她向前走着。她忽然曲了腰,刺耳的咳喘声如针般扎着我。“妈!”我不由出了声。母亲回过头来,我分明地看到她指缝间,显显露的一片鲜红!“快,你往常就得去医院!”我着急地望着她惊惶的脸。她悄然摇头:“妈没事儿的。不用了。妈会治好你的病的`,一定会……”“我的瘫痪有救了,你得先去!”母亲诧异地望着我,许久跪倒在地上:“这不可能……”便开端像个孩子般大哭。
我呆呆地望向她。
“妈只剩半年的时间了……”
我把自己反锁在屋里,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稿纸。我还是把母亲推进了医院,凭空地幻想她能好,或多活几天也好。我陪伴她,又猖獗地想要知名——我要她在最后的时日里得到幸福,去为她的儿子自豪。她的脸上,不时有小孩子般的笑容,却也经常心疼地看着我。
“喀啦”,一片枯叶飘落。
又是一场幻梦。但我分明看到,母亲的脸是笑着的。
我翻开灯,拾起一只笔。
没有消散的,是母亲的影子。
风吹叶动,在南山的后山林中有一大片枫树林,被风吹的满天红的枫叶形成一个叶卷风,像一个少年袭来,那少年看到那叶卷风,流泪了。
当年,也是一个枫叶红似火的季节,那个少年与他姐姐约定,在以后的每个秋天回来看他,可是,二年了,二个秋天过去了,少年的姐姐还没来,这是最后一个少年在这里的时间了。
悉……悉……
“姐,你回……”
“峻峻,走了,该回家吃饭了。”
“嗯。”我点头答应了。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枫树林。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太阳还没高过玉皇山,我就和我的父母离开了家乡,回到了济南。在回去的路上,想:要是济南有枫树就好了。这时我爸手机响了,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爸接了,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文来,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对了,今天盼盼结婚,你要不的不远的话去吃喜酒。”我心里犯嘀咕:不都是喝喜酒吗,怎么还吃喜酒呢,还有,我大娘没手机呀。就开口问妈妈,妈妈说:“我们家里就这么叫,电话是从村长那打的,我们家里就他家有电话。”然后又问:“盼盼是谁?”“是你姐,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从青岛回来的,都结婚了。”“耶!爸我们回去吧。”我们刚好在丰阳下车,又坐车去长岭,到了地方。我先看到了欣欣姐,然后迫不及待的`和她一起跑向贴了双喜的大门里跑去。
“成成,欣欣,峻峻。”耳畔响起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姐——姐——姐——”三连贯的声音在我们三人的嘴里飞出来,我们与她嬉戏着,比赛谁的声音大,扔沙包,在吃完酒席之后,我对盼盼姐说:“去枫林吧。”然后我们四个在比赛的过程中向南山后林飞奔着。
在夕阳的渲染下,四个欢快的身影被映成红色,在那里快乐的,扔沙包。
如果能回到从前,我一定好好对待母亲,不让她那么操劳。
我睁开眼,看到母亲坐在我身边,笑着。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了,嘴角边还有两个迷人的小酒窝。我第一次发现母亲那么美。“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你去看看吧!”“什么时候?”“你要是愿意,就明天?”她说。我的回答已经让她喜出望外了。“行,那就明天。”她高兴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那你赶紧准备准备。”她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看完菊花,咱们就去‘仿膳’,你小时候最爱吃那儿的豌豆黄儿。还记得那回我带你去北海吗?你偏说那杨树花是毛毛虫,跑着,一脚踩扁一个……”她忽然不说了,对于“跑”和“踩”一类的字眼儿,她比我
还敏感。“唉,这事都过去了,你还想那些事干嘛,没必要啊,不要太在意了。”我说。她突然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感激,她又笑了。
第二天清晨,她早早的起了床,细心打扮了一番。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精神!
到了北海,我们优哉游哉的走着。看着那些美丽的菊花,我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多年没见的菊花,还是那个样子: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
我静静的走在这条铺满秋叶的水泥路上,身旁是一言不发的父亲。提着沉重的包袱,我将送走南下的父亲。
一片树叶轻轻地打在我的脸上,却激起我心中的涟漪。
十年前,脚下的这条路还是土路;十年前,脚下的这条路第一次刻上了父亲南下的足迹;而十年前的那个秋天的早晨,父亲却留给我一个一生都不会忘记的身影。那个早晨,父亲提着简陋的行囊---一个盛米的口袋,走在这条路上,母亲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我则紧紧地跟在母亲的身后,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半路上,父亲突然转过身来,:“回去吧,孩子还要上学!”说完,便提着行李径直地走了。我和母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阵风吹来,路旁的树上洒下漫天飞舞的秋叶。父亲转过身来,朝我们挥挥手,示意叫我们回去,在转脸的一刹那,他却把手放在了眼角,似乎在擦拭什么。母亲猛地拉了我一把,我们转向了家的方向,然而母亲的手却也始终没有离开过眼角......
从此,我和姐姐的学费再也不用欠了又欠,拖了又拖,家里的生活也似乎比以前好过了许多:不在是逢雨必漏的草房,不再是将要坍塌.破旧的'不能再破旧的土围墙......
父亲也再也不是原来的父亲:笔直变成了佝偻,青丝变成了白发......
秋天总是伤感的,萧瑟了一切的快乐。就像昨天,母亲极不情愿地送走了南下的父亲,之后回家泣不成声;就像今天,年壮的我却要将年迈的父亲送上南下的列车,我怎能不心如刀绞......
又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无数泛黄的秋叶在空中跳起了舞蹈。而在我眼里,这舞蹈带有的更多是无奈和不舍。有哪一片树叶不原葱茏自己的一生,而情愿开始一生的漂泊呢?
“父亲,保重!”我努力地向他挥了挥手,心里默念。隔着车窗的玻璃,爸也微笑地朝我挥了饿挥手。
回来的路上,我任凭秋叶打在我的脸上,任凭心雨恣意横流。
(后记:这是一个真实并且十分让人心痛却又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我不是痛我自己,而是在痛我的父亲,为父亲而痛。十年前,当我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的时候,父亲便迫于生计外出打工了,从此便卷进那席卷全国的民工流当中,把最辉煌的年龄献给城市最艰苦的基层事业。虽然父亲从自己的劳动中获得了一定的收益,但我认为这是远远不够的。父亲只是中国众多农民工中最平凡最普通的一位,广大的农民工的权益目前仍然得不到有效的维护,他们像是背着房子到处流浪的蜗牛,无家可归,心灵上的家更是无处可寻。他们仍然面临着众多急需我们国家解决的问题,其实这也并不仅仅是国家的事情,也是每个公民义不容辞的责任。其实一个城市是否发达,并不只是看他有多高的钢筋混凝土,有多少亿的财政收入,还要看在这所城市的人的幸福指数。良好的道德是一个城市的灵魂,高楼大厦只是它的躯壳。我真切的希望城市人能改变对农民工的看法,在他们疲惫的时候给他们一个甜甜的微笑,让他们的心灵有栖息之处。关爱占中国1/13的农民工,我们每个人都要肩负起责任,绝不让我们最可爱的农民工流汗汗流血还要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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