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被丁举人打折腿最后一次离开咸亨酒店之后,用双手坐着走路,来到了一个人烟稀少,冰天冻地的荒野。他找到了一个小草棚安顿下来,可是饥饿和寒冷向他无情袭来。 一天晚上,他饿得昏昏沉沉的,感觉到飘飘悠悠的来到一个大门前。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飞?正在他发愣的时候,突然门内传来一声:“门外何人?哪里来的?为何这么矮?是有钱的还是做官的?”孔乙己吓了一跳,忙说:“在下是孔乙己,无家可归,乞恕冒昧打扰。”随后一个牛头一个马面把他拉进门内。孔乙己面前端坐着一个胖胖的、黑黑的头戴王冠的人,那人问道:“你是孔乙己?为何坐在地上?见到本府还不下跪!”孔乙己道:“小人两腿已不能跪了,求老爷恕罪。”那人道:“原来是个废人!我看也是个没钱的家伙!来人哪,先让他上一回刀山,再让他下一回油锅,然后把他打到‘猪羊马’地府,去管畜牲!”旁边的一个脑袋长得像山形的小头人道:“王爷请慢,或许他要有钱呢!不如让下官先问一问。”那人道:“好吧!”那个小头人道:“孔乙己,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这是地府,上面坐的就是阎王爷,你知道吗?”孔乙己这才知道自己已不是人了,顿时悲痛万分,禁不住感叹起自己的身世来,想自己苦命一生尚未在科举上取得半寸功名竟已身先死,真是愧对列祖列宗。那个小头人又道:“孔乙己,孔乙己。”孔乙己这才回过神来道:“小的在,大人有何赐教?”“我问你,你的腿想不想治好?如果想治好请你拿出一百两银子,并封你为‘管畜大人’,再出五十两还可送你一个老婆。若肯出到三百两,你有什么冤屈保证也一并给你伸了。你有没有银子啊!”
孔乙己离开咸亨酒店后 , 秋风萧瑟,候鸟南飞。孔乙己低着头,坐在地上喝完最后一口酒,拖着断腿,用“手”慢慢向外“走”去。
“这下打折了腿,还会再偷?” “再偷,怕连手也打折了!”
孔乙己害怕听到这笑声,咬着牙,拖着腿,使劲向前移去,口里不停的喃喃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这点灾难,何足道哉?
人们的笑声听不见了,他在咸亨酒店后面的山坡上坐下来,小腿疼得厉害,他看了看,又红又肿,有碗口那么粗,有的地方已经溃烂化脓。他哭了,泪流满面。他想到孙膑和周文王。他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吾“四书五经”皆通,此难一过,天岂不降大任于吾乎?……”他痴痴地想,昏昏地睡去:他的腿好了,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上京赶考,竟中了头名状元,接着又入赘宰相府,位极权重显赫一时。那天,孔乙己忽然想起要回鲁镇看看,知府、县令诚惶诚恐,肃立两旁,丁举人、掌柜的坐卧不安。孔乙己走出八抬大轿,款款步入咸亨酒店。掌柜和丁举人以及众人三拜九叩请安,孔乙己两手一抬,说:“算啦,本官不与你们计较些须小事。”众人齐呼:“孔大人真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哪!”孔乙己看着旁边低着头的众人,心里得意之极,放声大笑。 笑声惊起一群夜鸟,“哑哑”怪叫着飞向远方。 孔乙己大惊,睁眼看时,但见秋雨飘零,暮色浓重,断腿处阵阵揪心的疼痛,孔乙己惨笑:“人生就像一场梦。我这五十多年,就做了一场科举梦……哈哈……哈……”便又鼓足劲,拖着断腿向前“走”去。
秋风夹着秋雨,无情地拍打在孔乙己身上。“行乎哉?疾行也。”他一边催促自己,又一边向前爬去,又冷又饿的孔乙己爬不动了,冻僵的手再也无力支撑那满是泥浆的身子,孔乙己在一条深谷边停了下来。夜幕中,一个枯瘦的身影像一截木桩,颓然栽倒下去……
孔乙己在众人的哄笑中,有他的手,艰难地,一步一步地爬出了咸亨酒店。一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和耻笑。他的脑海里有一双双鄙视的眼睛,有丁举人打到半夜再打折了腿时候长大了嘴巴的狂笑。
看着自己用来走路的手,孔乙己所有的伤心刹那间涌了起来。无数次的考试,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被嘲弄,无数次的尴尬……心中的冷比这冬天凛冽的风还要冷。无数的冰冷的刀戳穿了他的破夹袄,戳破了他已经在滴血的心。
就这样,孔乙己用手,在寒冷的鲁镇的小巷里没有目的地挪动着,蠕动着。那两碗酒带来的丝丝暖气渐渐减少,渐渐消失了。他的身后,留下了暗红的血痕。终于,城隍庙出现在他的眼前。
趴在土谷祠的门槛上,烟熏了无数年的城隍老爷黝黑的眼神冷冷地打量着他,自己每次科考前都会跪拜过无数回的城隍老爷冷冷地打量着他。忽然,城隍爷的嘴角动了几下,幽深的声音充斥了孔乙己的耳鼓:“孔乙己,上大人孔乙己这几个字怎么到现在都没写成功?”孔乙己浑身一哆嗦。“哈哈哈哈哈!”城隍咧开他吃人一样的大口。孔乙己怔怔地呆在城隍庙门口的墙角。
阴云渐浓,夜风更劲,雪珠过后,雪花开始肆虐在夜色中。孔乙己望着迷迷蒙蒙的夜空,渐渐合上他浑浊的眼睛。恍惚中,他灿灿然坐在高头大马上,披红挂彩,前有回避肃静,后有锣鼓喧嚣,远远地,丁举人笑逐颜开,小步疾趋:“孔大人……”
……
第二天,雪停了,孔乙己成了一坨冰。几天后,孔乙己所在的地方,渐渐化成了一滩污浊的水。
这回,孔乙己是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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