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终日直伸着干枯的手臂,跪在地上向行人乞求一枚小小的硬币;有人终日佝偻着腰,背负着重物粗重地喘着气向前挪行;还有人终日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幻想着一个特大号馅饼即将落人他的嘴里……人们姿态各异地生活在时间的电影中。除了一些特立独行者,最常见的姿态是匆匆奔跑,或快步向前,没有表情,没有语言。这是最为庞大的一个群体,也是最容易分化的一个群体,因为总有人跌倒、掉队,然后拖着残腿艰难地向前爬行。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也是一种活着的姿态。
丁托列托是其中一个,他在自己的得意之作受到顾客奚落后,认真地评估了自己,然后潜心绘画,最终成为意大利著名的画家。
杨惠之也是其中之一,他同样被自己的第一个顾客奚落,随后他毅然改行,刻苦钻研雕塑而成为一代宗师。
他们在一开始,都是不被人看好的碌碌之辈,可是却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不同的领域卓有成就。因为他们在受到冷眼、挖苦,甚至讽刺时,没有被这些言语刀枪刺倒,也没有垂下头颅融人低头赶路的人群,他们选择的是坐下。
坐下,不意味着放弃或止步不前;坐下,不意味着软弱或逃离躲避。他们认真地坐下,是如同高僧般在不断的'修炼中使自己强大。达摩面壁九年终悟得禅宗,而他们,可能要坐更久,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金钱、权力、世俗纠纷都如轻风掠过,了无痕迹。
没有人知道,丁托列托在学画的过程中经历了多少辛苦,他用掉了多少管颜料,又撕掉了多少张不满意之作。
没有人知道,杨惠之初拿刻刀时一笔笔的艰辛,他观察了多少模型,又割破了多少次手指。
然而,所有的汗水不会白费,所有的光阴不会虚度,他们在选择坐下的同时,也早已选择了终有一日会乘风而起。
坐下,是以一种更踏实的心态面对生活、磨练,是用一种低处的高姿态笑对非难,更加洒脱。
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当初与丁托列托和杨惠之有共同经历的还有一位画家。只是,他在遭到奚落后将自己的画降价出售,之后渐趋潦倒,最终成为一名流浪汉。他的失败是必然的,因为他从第一次起就低下了那颗原本高傲的心,选择用一种卑微的姿态苟延残喘。
我一直认为,坐下是一种与大地更为亲近的姿态,可以不断汲取底层的力量;坐下也是一种安定从容的姿态,展示着灵魂的倔强与高贵。不愿碌碌无为。不愿摇尾乞怜,却能耐住坐下的寂寞,自在愉快地欣赏自然,体会深远的人生,永远不失望,不放弃。
且夫人俯仰一世,是循规蹈矩作个容之于方圆的宝钗姑娘,还是当个遣世独立“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挣土掩风流”的`林妹妹,这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得出统一志趣的话题。
先秦诸子,谁不想升迁授官,“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君子之仕,行其义也” 。然而偏偏有一个槁顷黄馘的庄子,不蹈世俗渴望“威福”之仕途,坚守心中追求之“闲福”,淡淡地告诉楚国的使者:“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不事权贵”的青莲居士,曾放荡不羁地笑骂孔夫子,曾让“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杨玉环为其碾墨,让高力士为其脱靴。这是多么“异端”之举,多么荒谬之行。然而太白见不容于世之滋垢时,便愤然离去了。没有易安居士那“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忧伤,也没有柳三变“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悲哀。一句“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植一杯水”的笑叹而已。
且到了那久积沉疴的清朝,文人士族莫不埋首于故纸堆中,绝口不谈政事,不闻政事,****亦仍旧戴你的乌纱帽,封你的万亩田。为何你——谭嗣同,偏偏不坐看这戴着**花的老人寿终正寝呢?“望门投止思张俭,忍顾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是那“无有死者无以图将来”的忧愤之心,是那“有之,请自嗣同始”的气魂,让他把生命轻轻托于菜市口之中,以流星的逝去,唤起沉睡的臣民。
循规蹈矩,固然能换得一夕或是一生之安寝,但是有那流星之璀璨——战国之时多了一门争鸣之学说:当涣涣千年的古诗史上留下了一个不容于世俗韵的锦心绣口之学士;中华民国,在先者之流血中萌芽生长。
看那流星划破夜空之美吧!虽无纵横捭阖之利,虽无“好好先生”之美名;虽无被大多数人所追奉之荣耀,但“流星’总有被历史记住的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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