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睡了吗?”
小妹,推开沉重的房门。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走向我。
我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摇曳的烛影,沉重的叹了口气。
“小妹,哥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不要告诉爹娘,我要去参军。”小妹疑惑的望向我。
“你也知道,爹娘的身体状况是一年不如。我怕,我这一走,爹娘知道了,必定会阻止我参军……”
“哥,不如我替你参军!”
“胡闹!这战场上不是女儿家可以上的,再说,爹娘还需要你照顾。”
这……小妹,皱紧了眉头。“你就不要犹豫了,再说万一我参军成了大将军,等我回来,有好吃好玩的都给你。好了,夜深了,去睡吧。”我果断的把小妹推出房门。
……
时间有多漫长呢,我早已忘却,从一名少年变成一名年迈老人,让我倍感伤怀。不过,终于可以返回故里,倒让我有万分的激动。
“老乡,请问您知道孙大爷的家现在在哪儿吗?”
他奇怪的望了我几眼,指了指山上那个地方,说道:“你是外村的吧,孙家人早就都死了,诺,你去那里去看看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都……死了。
我像掉入死海中,浮浮沉沉,那种希望破灭的绝望,一瞬间从心脏涌入全身各处。我慢慢的走向那所谓的家。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破败的场景:屋顶上的茅草稀稀疏疏,很多落在地上。杂草丛生,抬脚进去,一股潮湿而又刺鼻的味道让人闻了不经做呕。那井盖上生满青苔和尾葵,庭院中都已生满野谷。我向屋内走去,厨房的炕头上已看出任何颜色。我不禁咳嗽起来。
也罢,也罢。
天色渐晚,煮了一锅羹饭,我熟练地盛了好几碗饭。“来……”,话语像突然被人掐断了。我默默放下碗筷,向门外走去。
落日的余晖落在我脸上,我闭上眼睛,浑浊的眼泪落下来。
“无心之悲痛?何人知乎?”我喃喃曰……
一路上,他不断的想,不断地对自己说:“我的爸爸妈妈们,他们还健在吗?我的姐妹们,现在怎么样了?我回了家,他们还认得我吗?”带着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他的步伐不禁快了许多……
还未到村口,他便急匆匆地拦下一个村里的老乡,急切地问:“我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你是?”那老乡狐疑地打量着他。“我就是六十五年前参军出去打仗的少年啊!”“啊,是你!”“快说,我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老乡那热情洋溢的脸上,瞬时变得冰冷、沉痛。半晌,他指着远处一片小林子,说:“那儿就是你的家,松鼠、柏树间,一片荒凉的坟墓。”蓦地,他明白了一切。出征在外六十五年,回到家乡,竟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抑制住失去亲人那满心的悲痛,步履蹒跚地来到家门口,推开那尘封已久的大门。房子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随处可见那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漫天飞舞的灰尘更是络绎不绝。狗洞里已不在有家狗了,而是一大只一大只的野兔从中钻进钻出就连一向惧怕人类的野鸡,此刻也在房梁上飞来飞去。庭院里一株又一株野生的稻穗迎风飘扬;井台边兴起的野葵欣欣向荣。
此时,他的肚子已是“咕咕”地叫了起来,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只好采写野谷舂米做饭,弄些野葵煮汤做菜,凑合着填饱肚子。
汤和饭一会儿就熟了,却没有哪一个能与他共享。想起从前一家人围在桌旁吃饭那有说有笑的情景,他再也没有心思吃饭了。走出大门向东张望,泪,再一次洒落在他的征衣上……
而我这个幸存者,从那个无所事事的少年,经过了岁月的冲击,成为了一个白发苍苍、日日思归的八十岁老头。“每逢佳节倍思亲”,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早日回归家乡。经过了一路艰辛的跋涉,我终于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回到了阔别65年的故乡,回到了我65年来,我日想夜盼的故乡。但是眼前的一切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家乡吗?原本应该挂满剪纸花的墙早已坍塌了,成了野兔的家;野鸡站在房梁上不停的啼叫,用它那豆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我。
纸做的窗纸已经破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洞,阳光从洞口射进来,斜眼描见了多年前父亲为我煞费苦心制作的小书桌,如今已腐朽,从前陪伴着我度过十五个春夏秋冬的那张大床也爬满了蛀虫,木屑堆满了整间屋子,我捡起仍在地上的那件衣服,轻轻地抚摸着,眼里满是泪水,泪光中重现了那幅母亲为我织布的温馨的情景;我触景生情,想起一家人其乐融融,在饭桌上围成一圈,谈天说地,欢笑着的美好情景,竟如此怀念…擦干泪水,走出家门,带者沉重的心情来到后院;70多年前,我曾与小伙伴无忧无虑地嬉戏着,可眼前的景象不堪设想:草地上长满了野谷子,井边野菜遍地,在竹林里隐约可见一片坟墓,我步履蹒跚地上前,看到墓碑上刻着爹娘的名字,我心如刀绞—痛!一张张亲切的面容不复存在,一声声贴心的关怀淼无音讯。我再次回到后院,顺手采摘野谷子、野葵菜,回到废墟中拿起以前的厨房用具,煮好了热腾腾的羹饭,我举目无亲不知与谁分享。放下锅子走出家门向东看,我用充满血丝的双眼望了望天空,飘浮着几朵白云,暗淡的蓝仿佛祭奠着原本的一切一切,而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我十五岁随军队出征,直到现在八十岁才得以回家。我怀着无比的思亲之情,在路上走啊,走啊……
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位老农夫。他弯着腰慢慢地走着,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背上背着一个竹篮筐。我走过去,问他:“请问王家村往哪走啊?”那人回答:“你是谁啊?去那里干嘛?王家村如今荒凉地很呐……”“我王鑫啊,去外面当兵很久了,现在终于回家了。”“是你?啊,我是老刘啊!我们小时候一起夏河抓过鱼,在田里偷过红薯啊!你还记得吗?”我惊讶得叫起来:“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兄弟。我家现在还有谁啊?”听到这话,老刘原本高兴的脸上有多了几分忧伤:“六十五年了,你的父母早已经去世了,妹妹在五年前被几个叛军逼的跳崖,弟弟被抓去充军了,现在整个王家就只剩你一个人了。”说着,他的脸上有几分不忍。
在听到这话前,其实我也没指望在这乱世家人能够全都平平安安,但全家竟然无一活口,实在是不能接受,浑浊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默默的在心底里呐喊:爹!娘!我对不住你们啊!我可怜的弟弟妹妹啊!你们怎么就这么死了啊!家里竟然连子侄都不剩,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老刘看见我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你家现在就在那片松柏林里,回去看看吧。”
我回到家看见破旧的房屋,苦笑了一声,野兔在一人高的草丛中乱窜,这哪里还是人住的地方啊。简单收拾一下破败的屋子,拿些稻草铺个床铺,院子里的杂草从中找了点能吃的野菜野谷,勉强做了顿饭。拿着做好的饭菜,我的眼泪又来了,偌大的屋子,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一起吃饭的人。我走到门口,往东看去。邻居的屋子也是同样的破败!回想起以前我们幸福的生活,我的眼睛模糊了。
爹!娘!弟弟!妹妹!也许我们很快就又能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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