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每天的饭前饭后,爷爷总会端上一袋旱烟,站在那棵庄稼跟前,观赏它粗壮挺拔的身姿,抚摸它舒展修长的枝叶,直看得如痴如醉。
爷爷家已经拆迁了,耕地全部被圈了起来,爷爷也被安排在村里做清洁工,每天拿把扫帚在街道上打扫卫生,然后按月去村委会领钱,日子过得很享受,但是过得不踏实,很纠结。我问爷爷,你现在和爸妈一样每个月有工资,吃国粮,为啥每天还闷闷不乐呢?
“孩子啊,庄稼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啊,庄稼都没有了,国粮吃完了咋办呢?”
没有人理会爷爷,也没有人能回答爷爷的问题。后来听说那道围墙不知道被谁撕开了一个口子,再后来,听说爷爷一个人经常从那个口子进进出出。
直到有一天,爷爷发现了那棵庄稼,爷爷的心情才舒畅起来,他拍着手掌,提高嗓门夸奖那棵庄稼。每天去看那庄稼,今天又长高了多少,今天叶子又大了多少,或者某天发现它的叶子上爬了一只虫子。那虫子又细又长,弓了腰快速蠕动,像爬在他脊背,像爬在他的心上,他伸手把它拿住,用力一搓,那虫儿便成了一滩绿色的汁水。
到了白露节令的时候,那棵庄稼上的娃娃已经长得比棒槌还大,上面的颗粒密密实实,娇娇嫩嫩,饱满圆润,又鼓又大!爷爷更高兴了,村里的水泥地被爷爷扫得锃亮。“老爷子,地扫这么干净,家里有啥喜事?”村里人总是打趣着爷爷。
“我家独苗要生了!”爷爷的脸红得像极了快要落山的太阳。那天晚上,月光明媚,夜色如画。在缠绵的秋风里,爷爷披了一件厚衣服,坐在一张板凳上,聚精会神地守护那棵孤独的庄稼。有只萤火虫儿飘过来,欢欣地绕着那棵庄稼转,而它好像睡着了,顶着满天露水,抱着硕大的娃娃
。爷爷说,那个娃娃,比我出生时还让他开心,让他快乐!
爷爷说,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睡梦中漫山遍野都是好庄稼。爷爷是自己笑醒的。笑醒了,天亮了,那庄稼上没了那个娃娃。
爷爷再也没有笑过。后来,那个口子被重新堵上了,等我过年再回家的时候,那片土地已经全部变成水泥地了,一座工厂已经矗立起来了。
再后来,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爷爷总会佝偻着背,围着那块已经硬化的土地转一圈,他不再扫地了,地上落满了枯叶,爷爷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格外清晰而孤独。
在乡村里能有什么好莱?给他们端上桌的'是素菜汤,还给了他们面包,此外,还有一点稀饭。这不是在彼得堡,——什么都无从谈起,但是这总比饿着肚子躺着的好,于是庄稼人都划了十字,安下心来准备吃稀饭。
但是他们当中有一个比较机灵,他看到所有这些东西不够三人吃一个畅。就灵机一动,觉得应当把局面扭转过来(用强力可不行,应当耍一些手段。
“伙计们,”他说,“你们知道福马吗?今年招兵轮到把他送去剃脑门了。”
“你说什么招兵?”
“是这样的,听说,要同中国开仗。咱们的父吩咐要拿中国茶叶献纳皇上。”
于是这两个人就来判断和议论(不幸的是,他们都识得字,知道看报,有时还能读到一点军事简报,战争应当如何进行,谁可以担任司令官。我们这两个伙伴越谈越兴奋,一个劲儿猜测、推断、争论,可是咱们的骗子手就希望这样,趁他们高谈阔论、评头品足,同时调兵遣将的时光,他不出一声,把汤、稀饭,什么都吃光。
有的人对自己不相***事情,特别喜欢议论,譬如要同印度怎么干,什么时候,为什么,他是如此了如指掌,可是你瞧,就在这当儿,他那个村子,就在他眼皮底下烧一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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