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咯,吱咯”,一阵熟悉的响声飘入耳鼓,我知道姥爷一定又躺在藤椅上欣赏那些花了。
八十出头的姥爷,身材枯瘦枯瘦的,腰板却还挺得直。头发已经花白了,山中老藤似的皱纹爬满了脸颊,姥爷常常感叹,“岁月不留人哪!”
我一直有点畏惧姥爷。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弄折了他的花,姥爷大发雷霆,竟然当着爸爸的面,拿扫帚打了我一顿。后来,姥爷提起这事儿,那时,他也是坐在藤椅上,眯着双眼,轻轻说道:“这些花可都是有感情的,它们陪我好多年了。现在我没事的时候,给它们浇点水,翻翻土,看它们有没有开花,我的心情就很好了。”姥爷似乎在自言自语,可他平静的口吻和阳光下安详的面容,着实让我愧疚了好一阵呢!
姥爷不是很爱说话,闲暇的时候,除了摆弄那些花,就是戴上那副老花镜,翻翻破旧的辞海。小时候,我有不知道的词呀、典故呀、人物呀,只要跟姥爷说一声,他就会戴上他的老花眼睛,翻开厚重的辞海,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时,在我的眼里,姥爷仿佛就是一本厚厚的辞海,无所不知。
当然,尤其让我对姥爷心生敬畏的是姥爷的一身正气。姥爷以前是财务科的科长,这是多么令人眼红的位置啊,可是姥爷一直两袖清风,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的傻,成为同事私下的笑料,连姥姥、小姨们也怨姥爷老实。可姥爷很坦然,“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叫门。什么叫心底无私天地宽啦!就我这样的\'。”姥爷说完,还重重地拍拍胸脯。
我一天天地长大,姥爷却在一天天地老去。可我对姥爷那种畏惧依然存在。我想,这不是别的,正是被他内在的威严所折服,正气所感染的缘故吧!然而不管怎样,他终究是那个坐在藤椅上的慈祥老人,是疼爱我的姥爷。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藤椅上,那些花儿在空气中摇曳,我看到姥爷脸上浮着满足的笑意。这个画面在我的记忆中定格。
星期天,儿子玩耍归来,一进门就迫不急待地喊:“妈妈,快帮我把鞋脱了,倒掉里面的沙子。”把鞋收拾干净,重新穿上,儿子跺了几下脚,满足地笑了。“这下可舒服了。”无独有偶,儿子刚下楼,女儿回来了,她把鞋一脱,赤脚坐在沙发上:“跑了半天,累死我了,可怜的脚疼死了。”不舒服,就另换一双吧。我劝她。“千万别,为漂亮哪顾得舒服。”
同样是鞋子,儿子讲究的是感觉,女儿在意的却是外表。由此,我不仅想到商店里那些琳琅满目的鞋子,还有那些穿着各式各样鞋子,匆匆行走的路人。
鞋子,高中低档,最名贵的莫过于灰姑娘那璀璨夺目的水晶鞋,最平凡的无疑是村民脚下那千针万线自做的布鞋。诚然,水晶鞋华丽高贵,艳压群芳,可是,千万别忘了,唯有美丽绝伦的灰姑娘,穿着才正好大小合适。
人生如鞋,命运如鞋,婚姻如鞋,事业如鞋,舒适与幸福,全凭自己的感受,外人根本无法和理解。他们表现的方式也无非只有两种,一种是写在脸上,不合适,就整天无休止地抱怨,甚至干脆扔掉鞋子,赤脚走路。合适,就无忧无虑,沾沾自喜,幸福时刻挂在脸颊。另一种则是藏在心里,逆来顺受地忍耐,为了所谓的面子,委屈求全,人前人后则还要装出优美快乐的姿势。
在当今竞争的时代,在物欲横流的今天,人们常常是你追我赶,谁都希望自己出人头地,鹤立鸡群,事业一帆风顺,成为浪尖上的佼佼者。要求进步当然无可厚非,可是,***和虚荣心也时时推波助澜。生活毕竟是实实在在的,沿途布满了坎坷和挫折,就如我们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摇橹航行,水面绝不会永远风平浪静,阳光明媚。狂风暴雨随时都会无情地袭来,你是搏击风雨,勇往直前,还是一厥不振,跌入无底的深渊,消失得无影无踪。倘若能够顺利的到达幸福的彼岸,当然值得欣慰。否则,悲观消沉失望,未来便是一塌糊涂,在唉声叹气中生活的人,是不可能抓住幸福之手的。这时候,贪婪虚荣绝望,犹如灌满沙子的鞋,成为你跋涉的绊脚石,令你丧失前进的信心,从而放弃追求的目标和理想。殊不知,成功不是必然的,努力却是必须的。
赶快彻底倒掉鞋里的沙子,轻装上阵,以一颗平凡宁静的心,去对待事业生活中的不如意,使阻力变动力,让感受跨越浪漫,重新找回人生的轨迹,恪守执著,过滤往日的泥泞坎坷,做一名优秀无比的勇敢舵手,让自己的生命之树,事业之花,枝繁叶茂,五彩缤纷。纵然你不在辉煌耀眼,纵然你不在发号施令,纵然你不在春风得意,纵然你不在腰缠万贯,但你却感受到了生命的真实,灵魂的净化,平凡的快乐,幸福的人生。
我见过一对夫妻,双双下岗,在学校门口卖烧饼。冬天,寒冷的北风刺骨地吹,男人便把自己的围巾缠在女人的脖子上,女人也会心地用双手捂一下男人冻红的耳朵。那份温馨,那份甜蜜,好生令人羡慕。原以为他们是过着一种枯燥贫穷,毫无乐趣可言的生活,事实却恰恰相反,欢声笑语,幸福快乐纷纷争先恐后地围绕在他们身边,名称又有什么关系呢,玫瑰不叫玫瑰,仍依然芳香迷人,充满魅力。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会有什么样的人生。虽然,他们只不过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鞋子,可是,他们觉得确实那般轻松温暖,就因为里面没有沙子,没有阴暗,处处充满阳光,充满了爱。
有一少妇,丈夫是老板,住别墅,开奥迪,穿名牌,天天珠光宝气,日日灯红酒绿,犹如灰姑娘那高贵华丽的水晶鞋,让人嫉妒不已。然而,物质上的富有,却永远代替不了精神上的贫乏和空虚。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小三一大堆,独守寂寞的房,泪洒伤心的夜,只有委曲求全,才能拥有眼前的一切。如此昂贵的鞋子,城外人充满了向往,城内却盛满了无奈。倒不如,痛下决心,倒掉鞋子里的沙子,男人只活一辈子,女人也只活一辈子,男人活得如此潇洒风流,女人何不也活得漂亮真实,何必违心地穿着那灌满泥沙的鞋,忍痛跋涉,度日如年,让脚淌血,让心流泪。其实,女人只要想开了,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么你失去的只是锁链,而得到的将是整个世界。男人一旦变心,便很难救治,别再自欺欺人,别再奢望苍老的时候回心,那时已青春不在,别再祈祷失败的时候转意,那时已事业荒芜。他已今非昔比,不必向世人去证明什么,珍惜自己,义无反顾地飞向那更广阔的蓝天。做自己最真实,最美丽,最快乐,也最幸福。
鞋不但是看的,更是穿的,外表固然重要,但感觉更不容忽视。人在旅途,最使你感到疲惫厌倦的往往不是那荆棘的征途,而是你鞋中那看似微不足道的沙子。不要一味地去欣赏它那光彩照人的靓影,不要一味地去羡慕它精巧绝伦的做工,关键取决于脚的内在感受。人的地位不同,人的\'环境不同,人的经济条件不同,人的自身素质修养不同,选择的鞋子也就各式各样。其实,幸福的开关就在你心底,所谓的倒掉沙子,只不过是换种活法,也就是换种方式,从而,使自己活得更轻松一点,更快乐一点,更幸福一点。
适合自己的,没有沙子的鞋,永远是最好的。
秋雨壮行,渐进江南,静穆的黄河淮河长江都好奇地打量我们这些行色匆匆的北方客人,高高低低的山在夜色中恭立,如呕哑嘲哳的江南小调在雨中迷离。
小桥流水、吴音媚好、廊亭回转、才子佳人--江南曾是我的向往,尤其白居易的《忆江南》更使我萦萦于心。然而真正走进江南,感觉这里的山水与北方并无多大区别,皆因区位水土之异,就像北方的粗犷雄浑和南方的纤细柔媚一样。是我寡趣,可没有任何嫉妒心理。只能慨叹南方人的天然福分。
看山水是主题之外的插曲,于是就顺从主人安排。只是苦累了自己一向懒惰的肉体。我很赞成欧阳修在安徽醉翁亭说的那句话:山水之乐,得之心,取之酒也。我不会喝酒,就改为:山水之乐,得之心,取之人文也。所以,江南山水的差异在我看来不是高低缓急大小美丑,而是自然之外的人类造化。
黄山归来不看山,其实这话套用在五岳中的任何一个都合适。大同小异的石头沟壑,气候差异的乔冠林木,都一样的养眼。同是名山,九华山论名气似乎比不上黄山,可我感觉它比黄山厚重。林立的寺庙,缭绕的香火,氤氲的人文,仰望山门心里便陡然生出一份庄严。虽是过客,面对熙熙攘攘的善男信女,从无鬼神之虞的人也不由警觉起来,心理的虔诚渐渐超越了视觉的欣赏。高大的塑像让你仰视中觉出自己的渺小,森严阔大的风格建筑让你真切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游黄山人是自然的主宰,游九华山佛是人的主宰;游黄山累的是身,游九华山累的是心。脚步轻重并不在山,而是山之外。好在有现代化的介入和无孔不入的商品的侵染,才让我们不至于过于沉重。佛家圣地处处透着人间烟火:林栉节比的旅馆饭店、高声吆喝的商贩和样式繁多的纪念品、银行、电信、彩票,应有尽有。小和尚们拿着手机旁若无人的笑谈,让我诧异。更令我惊奇的是,在彩票发售处一个老和尚正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彩票。至此,我脑子就蹦出一个词语:与时俱进。遥想当年白马驮经佛教东进之初水土不服也遭遇冷落,两千多年来佛教在起起伏伏中与中国国情逐渐相融合,终成世界三大宗教之一,想来确实让人深思感慨。
安徽是内陆省份,可并不封闭,黄河淮河长江三大水系激活安徽人的思维;黄山九华山这两个南方主要名山的灵气映衬着安徽人的不俗。所以,徽班进京成就了京剧这个举国文化品牌,走南闯北的徽商奠定了安徽人的智慧和诚信。所以就有了胡雪岩、胡适、陈独秀等等人杰在中国近代和现代史上熠熠生辉的亮色。
我们常说人杰地灵,此话诚然。人杰在先,没有人杰的山水只是大自然的一张名片,有了人杰的山水才是有了灵魂的胜境。没有想到,先人用来防火的马头墙会成为徽派建筑的标志。没有想到,因为穷山恶水而外出谋生的穷少年若干年后会成为富商。更没有想到,富商们当年把从外地赚来的钱为自己修建的居所、如今会成为子孙们再次赚取外地钞票的资本---徽派建筑群:宏村、西递、屯溪老街,还有我们没能一睹芳容的南屏、关麓、龙川等等。马头墙、古村落、高祠堂、各式牌坊、精美雕刻、曾经喧闹如今沉寂的码头和店铺,都在朗日下散发着悠远光芒。封闭的环境换来的是历史文化切片的完整,倒是我们华北大平原敞亮的便利招致了炮火和种种人为的毁灭。欣赏、感叹、留影,凭吊中多了一份思索。
山依然矗立,水依然流淌,我们轻轻地离开,就像我们轻轻地来。路上,我想起了去年的桂林之行。同样,那里的山水也不似我想象的那样瞠目,让我难忘的是张艺谋导演的以山水作舞台的《印象刘三姐》,因为那里至少有人类的智慧,而不仅仅是大自然的慷慨赐予。
长江淮河黄河又目送我们一路北去,家乡的亲切山水渐行渐近,在这里我不是过客。
母亲给我许多关怀,这关怀却又因那样无微不至而显得琐碎。在我貌似凌乱的个人生活中,也许最深重的忏悔也无法将它们一一遮掩……
一个夏日的正午,我们正在吃午饭。母亲习惯性的夹了一块菜放到我碗里,刚刚落箸,我便叫了起来:“唉呀!妈,说了多少遍了,别给我夹菜!不说对别人是不是尊重,单就卫生来讲也过不去呀!”母无语。
这是我五六岁时的事情了。我现在想起了我的母亲,突然记起了这段故事。
我的母亲六十六年前是生在贵州省黄平州的。我的外祖父杜琢章公是当时黄平州的州官。到任不久,便遇到苗民起事,致使城池失守,外祖父手刃了四岁的四姨,在公堂上自尽了。
外祖母和七岁的三姨跳进州署的池子里殉了节,所用的男工女婢也大都殉难了。我们的母亲那时才满一岁,刘奶妈把我们的母亲背着已经跳进了池子,但又逃了出来。在途中遇着过两次匪难,第一次被劫去了金银首饰,第二次被劫去了身上的衣服。忠义的刘奶妈在农人家里讨了些稻草来遮身,仍然背着母亲逃难。逃到后来遇着赴援的官军才得了解救。最初流到贵州省城,其次又流到云南省城,倚人庐下,受了种种的虐待,但是忠义的刘奶妈始终是保护着我们的母亲。直到母亲满了四岁,大舅赴黄平收尸,便道往云南,才把母亲和刘奶妈带回了四川。
母亲在幼年时分是遭受过这样不幸的人。
母亲在十五岁的时候到了我们家里来,我们现存的兄弟姊妹共有八人,听说还死了一兄三姐。那时候我们的家道寒微,一切炊洗洒扫要和妯娌分担,母亲又多子息,更受了不少的累赘。白日里家务奔忙,到晚来背着弟弟在菜油灯下洗尿布的光景,我在小时还亲眼见过,我至今也还记得。
母亲因为这样过于劳苦的原故,身子是异常衰弱的,每年交秋的时候总要晕倒一回,在旧时称为“晕病”,但在现在想来,这怕是在产褥中,因为摄养不良的关系所生出的子宫病吧。
晕病发了的时候,母亲倒睡在床上,终日只是***呕吐,饭不消说是不能吃的,有时候连茶也几乎不能进口。像这样要经过两个礼拜的光景,又才渐渐回复起来,完全是害了一场大病一样。
芭蕉花的故事是和这晕病关连着的。
在我们四川的乡下,相传这芭蕉花是治晕病的良药。母亲发了病时,我们便要四处托人去购买芭蕉花。但这芭蕉花是不容易购买的。因为芭蕉在我们四川很不容易开花,开了花时乡里人都视为祥瑞,不肯轻易摘卖。好容易买得了一朵芭蕉花了,在我们小的时候,要管两只肥鸡的价钱呢。
芭蕉花买来了,但是花瓣是没有用的,可用的只是瓣里的蕉子。蕉子在已经形成了果实的时候也是没有用的,中用的只是蕉子几乎还是雌蕊的阶段。一朵花上实在是采不出许多的\'这样的蕉子来。
这样的蕉子是一点也不好吃的,我们吃过香蕉的人,如以为吃那蕉子怕会和吃香蕉一样,那是大错而特错了。有一回母亲吃蕉子的时候,在床边上挟过一箸给我,简直是涩得不能入口。
芭蕉花的故事便是和我母亲的晕病关连着的。
我们四川人大约是外省人居多,在张献忠剿了四川以后——四川人有句话说:“张献忠剿四川,***得鸡犬不留”——在清初时期好像有过一个很大的移民运动。外省籍的四川人各有各的会馆,便是极小的乡镇也都是有的。
我们的祖宗原是福建的人,在汀州府的宁化县,听说还有我们的同族住在那里。我们的祖宗正是在清初时分入了四川的,卜居在峨眉山下一个小小的村里。我们福建人的会馆是天后宫,供的是一位女神叫做“天后圣母”。这天后宫在我们村里也有一座。
那是我五六岁时候的事了。我们的母亲又发了晕病。我同我的二哥,他比我要大四岁,同到天后宫去。那天后宫离我们家里不过半里路光景,里面有一座散馆,是福建人子弟读书的地方。我们去的时候散馆已经放了假,大概是中秋前后了。我们隔着窗看见散馆园内的一簇芭蕉,其中有一株刚好开着一朵大黄花,就像尖瓣的莲花一样。我们是欢喜极了。那时候我们家里正在找芭蕉花,但在四处都找不出。我们商量着便翻过窗去摘取那朵芭蕉花。窗子也不过三四尺高的光景,但我那时还不能翻过,是我二哥擎我过去的。我们两人好容易把花苞摘了下来,二哥怕人看见,让我把花藏在衣袂下同路回去。回到家里了,二哥叫我把花苞拿去献给母亲。我捧着花跑到母亲的床前,母亲问我是从甚么地方拿来的,我便直说是在天后宫掏来的。我母亲听了便大大地生气,她立地叫我们跪在床前,只是连连叹气地说:“啊,娘生下了你们这样不争气的孩子,为娘的倒不如病死的好了!”我们都哭了,但我也不知为甚么事情要哭。不一会父亲晓得了,他又把我们拉去跪在大堂上的祖宗面前打了我们一阵。我挨掌心是这一回才开始的,我至今也还记得。
我们一面挨打,一面伤心。但我不知道为甚么该讨我父亲、母亲的气。母亲病了要吃芭蕉花。在别处园子里掏了一朵回来,为甚么就犯了这样大的过错呢?
芭蕉花没有用,抱去奉还了天后圣母,大约是在圣母的神座前干掉了吧?
这样的一段故事,我现在一想到母亲,无端地便涌上了心来。我现在离家已十二三年,值此新秋,又是风雨飘摇的深夜,天涯羁客不胜落寞的情怀,思念着母亲,我一阵阵鼻酸眼胀。
啊,母亲,我慈爱的母亲哟!你儿子已经到了中年,在海外已自娶妻生子了。幼年时摘取芭蕉花的故事,为甚么使我父亲、母亲那样的伤心,我现在是早已知道了。但是,我正因为知道了,竟失掉了我摘取芭蕉花的自信和勇气。这难道是进步吗?
“吱咯,吱咯”,一阵熟悉的响声飘入耳鼓,我知道姥爷一定又躺在藤椅上欣赏那些花了。
八十出头的姥爷,身材枯瘦枯瘦的,腰板却还挺得直。头发已经花白了,山中老藤似的皱纹爬满了脸颊,姥爷常常感叹,“岁月不留人哪!”
我一直有点畏惧姥爷。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弄折了他的花,姥爷大发雷霆,竟然当着爸爸的面,拿扫帚打了我一顿。后来,姥爷提起这事儿,那时,他也是坐在藤椅上,眯着双眼,轻轻说道:“这些花可都是有感情的,它们陪我好多年了。现在我没事的时候,给它们浇点水,翻翻土,看它们有没有开花,我的心情就很好了。”姥爷似乎在自言自语,可他平静的口吻和阳光下安详的面容,着实让我愧疚了好一阵呢!
姥爷不是很爱说话,闲暇的时候,除了摆弄那些花,就是戴上那副老花镜,翻翻破旧的辞海。小时候,我有不知道的词呀、典故呀、人物呀,只要跟姥爷说一声,他就会戴上他的老花眼睛,翻开厚重的辞海,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时,在我的眼里,姥爷仿佛就是一本厚厚的辞海,无所不知。
当然,尤其让我对姥爷心生敬畏的是姥爷的一身正气。姥爷以前是财务科的科长,这是多么令人眼红的位置啊,可是姥爷一直两袖清风,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的傻,成为同事私下的笑料,连姥姥、小姨们也怨姥爷老实。可姥爷很坦然,“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叫门。什么叫心底无私天地宽啦!就我这样的。”姥爷说完,还重重地拍拍胸脯。
我一天天地长大,姥爷却在一天天地老去。可我对姥爷那种畏惧依然存在。我想,这不是别的,正是被他内在的威严所折服,正气所感染的缘故吧!然而不管怎样,他终究是那个坐在藤椅上的慈祥老人,是疼爱我的姥爷。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藤椅上,那些花儿在空气中摇曳,我看到姥爷脸上浮着满足的笑意。这个画面在我的记忆中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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