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的房檐下,有一排排蜘蛛网,一只只小蜘蛛在上面零散地趴着。观察它们是我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蜘蛛看起来圆滚滚的,像一个个小球儿,全身黑白相间的毛,就像一只小形斑马。它有一双碧绿碧绿的小眼睛,但在蜘蛛身上看起来很大很大,像两颗绿宝石。嘴巴尖尖的,一张开嘴巴,就露出一根根小针,好似一把小锯子。嘴巴下面就是一个圆圆的小肚子,仿佛是一个刚装满东西的小麻袋。最有代表力的莫过于它的腿,按比例来看,它的腿比身子还长,真是名副其实的“大长腿”呀,它的腿有八条,完全不像大螃蟹一样笨拙,而是来去方便,行动自如。
除了它的身子很特别,捕捉猎物的方法也很奇特。
一天,我想用一只蚊子去喂它们,可不论我在上面放多少蚊子,它也不领我的“情”,就是不上来,便失望地想回去。就在这时,一只蝴蝶撞了上去,网被挣扎的蝴蝶抖来抖去。这时一只只蜘蛛从四面八方突击而来,用丝一圈又一圈地把猎物绕成一团,带回去了。我又放了一只活蝈蝈上去,蜘蛛又回来了。这是为什么呢?我回家翻起《昆虫记》,原来,蜘蛛的脚上有一根连在网上的感应丝,网上一有活的猎物,网也就会带着感应丝一起抖动,蜘蛛自然就会上来了。我又用手去抖了一下网,果然,蜘蛛一扑而空,似乎很不情愿地回去了。
观察蜘蛛不仅能让我了解蜘蛛,也能让我开开眼界,真是一举两得呀!
我喜欢走路。
我的工作室在十二楼,刚好面对台北很漂亮的那条敦化南路,笔直宽阔的林荫道绵延了几公里。人车寂静的平常夜晚或周六周日,我常常和妻子沿着林荫道慢慢散步到路的尽头,再坐下来喝杯咖啡,谈谈世界上又发生了哪些特别的事。
这样的散步习惯有十几年了,陪伴我们一年四季不断走着的是一直在长大的儿子,还有那些树。
一开始是整段路的台湾栾树,春夏树顶开着苔绿小花,初秋树梢转成赭红,等冬末就会突然落叶满地,只剩无数黑色枝丫指向天空;接下来是高大美丽的樟树群,整年浓绿;再经过几排叶片棕黄、像挂满一串串闪烁的心的菩提树,后面就是紧挨着几幢玻璃幕墙大楼的垂须榕树了。
这么多年了,亚热带的阳光总是透过我们熟悉的这些树的叶片轻轻洒在我们身上,我也总是诧异地看到,这几个不同的树种在同样一种气候下,会展现出截然相反的季节而貌:有些树反复开花、结子、抽芽、凋萎,有些树春夏秋冬常绿不改。不同的植物生长在同一种气候里,都会顺着天性有这么多自然发展,那么,不同的人生长在同一个时代里,不是更应该顺着个性有更多自我面貌吗?
我看到的这个世界却不是如此。
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情绪变得很多,感觉变得很少:心思很复杂,行为却变得很单一;脑的容量变得越来越大,使用区域变得越来越小。更严重的'是,我们这个世界所有的城市面貌变得越来越相似,所有人的生活方式也变得越来越雷同了。
就像不同的植物为了适应同一种气候,强迫自己长成同一个样子那么荒谬,我们为了适应同一种时代氛围,强迫自己失去了自己。
如果大家都有问题,问题出在哪里呢?
我想从我自己说起。
小时候我觉得,每个人都没问题,只有我有问题。长大后我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有问题。当然,我的问题依然存在,只是随着年龄增加又有了新的问题。小时候的自闭给了我不愉快的童年,在团体中我总是那个被排挤孤立的人;长大后,自闭反而让我和别人保持距离,成为一个漫画家和人性的旁观者,能更清楚地看到别人的问题和自己的问题。“问题”那么多,似乎有点儿令人沮丧。但我必须承认,我就是在小时候和长大后的问题中度过目前为止的人生。而且世界就是如此,每个人都会在各种问题中度过他的一生,直到离开这个世界,才真正没问题。
小时候的问题,往往随着你的天赋而来。然而,上天对你关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开一扇窗,我认为这正是自然界长久以来的生存法则:就像《侏罗纪公园》里的一句经典台词:“生命会找到他自己的出路:”童年的自闭让我只能待在图像世界里,用画笔和外界单向沟通,却也让我能坚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长大后的问题,才真正严重,因为那是后天造成的,它原本就不是你的一部分,上天不会为你开启任何一扇窗或一扇门。而我觉得,现代人最需要学会处理的,就是长大后的各种心理和情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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