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闭着眼睛走路的?小时候,我最喜欢做一些“自己和自己玩”的游戏,比如在放学途中,从校门口开始,专心踢一粒石子回家,或是计算火车进站的时间,远远地听到汽笛声一响,便开始从家门口“起跑”,看自己能不能在火车进站前赶上火车等等。
闭着眼睛走路,就是其中一种“自己和自己玩”的游戏。通常,我选择的是一条没有车也没有人的乡间小路,两旁都是稻田,“会动”的东西可能只有草丛里近视的大青蛙和神经质的、一碰就跳的蚱蜢,所以,绝对可以大胆地“瞎走”。
有一个暑假,我们每天上午都到学校补习——我们那时小学生的功课压力比现在还重!就拿暑假来说吧,五、六年级的学生,每天上午还得到学校上课,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以不穿校服、鞋子,可以自由地穿便服和木屐。
我就是那个穿着木屐去学校补习的小学生。下课后,最高兴的一件事,就是把脚伸进校门边的小河里“荡一荡”,等经过景美戏院斜对面的那口井时,还要再继续用冰凉凉的井水把脚冲一冲,或者,干脆把自己弄得一头一脸一手的湿。
你一定能想象得到,那种感觉有多舒服!暖洋洋的太阳晒在湿湿的皮肤上,就像熨(yùn斗温柔地熨着一件皱皱的衣服,慢慢地,你可以感觉毛孔畅快地舒张了起来,水汽微微地蒸发了,身上散发着一股新鲜味儿。
我仰着脸,闭着眼,让太阳暖烘烘地晒着。这时候,眼前是一片猩红,而这一大片猩红里,又出现了一个会跑的小黑点。我闭着眼睛“看”着这个小黑点,小黑点开始逃走。我追着它,一会儿追到上面,一会儿追到下面,脚步也开始加快。我觉得自己快要跌倒了,赶快睁开眼睛,哈!直直的一条路,被我走歪了。
太阳光使人成为发酵的面包,身体逐渐膨胀,光裸的手臂也微微发烫。我甚至觉得有点像过年喝了妈妈酿的葡萄酒,脑子里甜晕晕的。
我试着把手平平地向左右两边伸直,像马戏团里走钢索的小丑。马戏团里走钢索的小丑手里不是都有一根平衡杆吗?我假装自己正在走着高空钢索,钢索下面,一只披着乱发的大嘴狮子正张着嘴,等着我掉进它的嘴里,成为它美味的午餐……
我想得紧张悬疑。眼见大狮子吃不到又香又嫩的小人肉了,脚下忽然一阵踉跄,不好!我跌进了什么黑洞,怎么软绵绵湿答答的?
原来,我走进了一堆绿油油的秧田里!老天,我的木屐!我叫了起来,木屐陷进烂泥团里,失踪了!
我焦急地弯下身子用手去摸,水汪汪一片浑浊的泥水,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你在这儿干什么?”农场的老何远远走来,朝着我喊。
“我,”我满脸尴尬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泥手,“我在找我的木屐。” “你的木屐?怎么会掉在田里?”
“我……”唉,怎么说他才会相信,我是因为玩闭眼睛游戏,才走进了秧田里哪!
黄昏,我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路被拦住了——一群人不知为何围成一圈。“是演杂耍吗?”我怀着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挤进人群,探出小脑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正跪在人群中:乱糟糟的头发,土黄色的脸,一身破烂的衣裳。地上放着一块破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牌子前方放着个盆子,里面散落着几十个硬币和一些零钞,不用说,一定是在乞讨。
我挤上前去,正准备掏钱,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冒了出来——“他,可以自己去挣钱呀!”
于是,我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虽然精神差点,但并不瘦弱,也没残废。“为什么不靠自己的劳动去谋生?”
他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抬头瞪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个小毛孩,懂什么!”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外婆。她老人家住在乡下,爸爸妈妈再三邀她来城里享福。可她总是说:“你们也不容易。我在乡下劳动惯了,到城里反而不适应……”我仿佛看见年过花甲的外婆正倔强地挺直腰板,挑着担子,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这是我今天逛街遇到的第五个了。”不知是谁在旁嘀咕了一句,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我悄悄的离开了人群。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我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刚才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需要帮助,却很难得到;而有些人原本可以自立,却要别人帮助。
我想起外婆常常对我们说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们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应该同命运进行不懈的抗争。
“叮铃铃——”,放学的时间到了。我和同学们像出笼的小鸟排着整齐的队伍,背着,高高兴兴地走出校门。解散后我独自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刚才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
队伍还没散,一位大姐姐向我们递来了好多宣传单。我顺手接过,边走边看,发现这张宣传单对我并没有意义,便随手向空中一抛。宣传单随风飘起,又轻轻的落在地面上。又走了几步,才发现地面上零零散散的宣传单成了一道“风景线”。
此时,一位穿着清洁服的老爷爷弯着腰正在一张一张的捡着地上的宣传单。他每弯一下腰都要停顿一下,很吃力的样子。我不禁心中一颤,想起了刚刚随手扔掉宣传单的情景。制造这些垃圾的人,我不就是其中的一个吗?我顿时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感到羞愧。如果我们都不随手扔垃圾,那么地面就不会这么脏了,老爷爷也不用这么费劲的打扫垃圾了,我们这座城市的环境也就越来越美了!
“保护环境,是我们每一个公民的责任。”此时,我耳边又想起赵老师的教导。是啊,我应该参与进来和老爷爷一起搞好环境卫生才对。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弯下腰来捡起地面上的宣传单……
“爱护环境,从我做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思考着,也行动着……
回家的路,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它清凉,路两旁是新植的绿树招来徐徐凉风。它可爱,每个路过的孩子都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洁净的路面让我步履轻盈,一阵香气让我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想起妈妈今天不在家,交代我自己吃饭,于是乎直奔我喜爱的炒面摊。
“一份炒面!”“哎,好!”老板虽然带着口罩,可他的眼睛却透露出一丝爽快和愉悦。开始炒了!老板舀了两勺油放进锅里,他的锅是平平的长方形铁板,这些油粒在这个大蹦床上翻滚跳跃。老板把面撒在锅上,娴熟的挥舞着两只铲子。这只把菜炒到锅的边缘,那只又把菜聚拢到中间来,就这样不断地交替着。他越炒越带劲,身子也随着食物摇摆起来。在完工的炒面上又加了五彩的'配菜,还细心地把粘在铲子上的面也刮进了餐盒里。真让人垂涎欲滴。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正在我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时。忽然一摸口袋,糟了!没带钱!刚才一路走来欣赏美景的愉悦,和饱餐一顿美食后的满足,荡然无存。这可怎么办!几秒钟后我做了决定——我怯生生地向正在炒饭的老板走去,费力地挤出几个字:“叔叔······我······没带钱!”说完我的心慌乱的跳着。他抬头望了望我,虽然带着硕大的口罩,我却从他微微上扬的眼角,看到了一丝宽厚的微笑。“没关系,我认识你,总看你从这个小区出来,下次顺便带来就行!”听完这番话,我来不及多想,抓起书包飞快地向家里跑去。因为我不知道会被别人怎样议论。我不禁想感谢那个老板——如果没有他今天的信任,我又会遭遇怎样的尴尬?
今天的放学路上,一份炒面,一个普通的路边摊主,却让我理解了信任是何等的重要,在某个时刻,它能带给人一份尊严,而我们更应该回报这份信任的,是守信。
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的路灯似乎搭错了神经,忽闪忽闪的。奇怪,人们养的小狗怎么也不叫唤了?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就在我纳闷时,隐约感觉身后多了个陌生的身影。顿时,我心一惊:莫不是遇到坏人了吧?心虚的我回过头去,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那影子总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我吓坏了,差点没叫出声来。我不住地对自己说:“完了,遇到坏人了!”我想喊叫,但又不敢,万一弄错了,那岂不成了笑柄?
我壮着胆子,加快了步伐,继续朝家的方向走着,心想:也许他就是和我同路,也许 ……算了,别疑神疑鬼的,世上哪有那么的坏人!也许一会儿他就与我分道扬镳[fēn dào yáng biāo道:路;镳:马嚼子;借指为马;扬镳:驱马向前。分走不同的路。]了呢。
然而,事实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那个身影始终跟在我身后。我断定:这回是真的遇到坏人了!心虚的我,不安地回过头,一瞧,嗨!原来是位农民工—— 蓬松的头发,黝黑的面庞,手里拎着工作帽,帽中还躺着一把瓦刀,兮脏兮脏的衣服不整齐的扣着。
“小姑娘,一个人回家害不害怕?”他看着我说。
我没搭理他,因为父母老师都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你家在哪儿?我送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没好气地大声冲他,竟看到他狰狞的面孔——面部有道令人恐惧的刀疤,还有那躺在工作帽里的瓦刀,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感觉腿都软了。
“小姑娘,别害怕!我是好人!相信我,我真是好人!”
他的话一出口,我是三魂飞走了两魂半——天底下哪有坏人说自己是坏蛋的!瞬间,敏感的大脑传递出准确的信号:我,真的遇到坏人了!我吓得差点没哭出来:他不会是要绑架我吧!爸妈怎么还不来接我?望着幽深的似乎没有尽头的小巷,我紧张得要命。蓦地[m dì陡然地],忽然发现一位叔叔正从拐弯处走过来。我机智地大喊:“爸爸,我回来了!” 本以为那人会识趣地仓皇而逃,可我没想到,他胆子还忒[tuī程度副词,很;非常]大,依然跟在我身后。我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朝家狂奔起来。
终于,眼看离楼道只有一步之遥。我加快脚步,迅速飞跑上了楼。站在楼道的窗口,我下意识地朝下望了望,心说:好你个坏蛋,竟然尾随我!看你敢上来不!可就在我探出脑袋的片刻,竟与那人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只见他在楼道门前止住了脚步。我着实吓了一大跳,急忙敲开家门,狼狈地扑向妈妈的怀抱。
“怎么啦,遇到鬼啦?慌里慌张的!”妈妈见状没好气地说。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将妈妈拉到窗前,躲在她身后,指着那人说:“就是他!”。可令我奇怪的是,那人见了我和妈妈,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微笑着向我们挥挥手,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我不解地问。
妈妈思索良久,笑着对我说:“那是一位好人!”
“好人?”我被妈妈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啊,是位热心肠的好人。他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所以默默地呵护着你。如果全社会都能像这位农民工叔叔一样,把这‘热心肠’传递下去,我们的社会是不是会更加和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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