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地上竟已厚厚一层白皑皑的雪;雪花仍在风中舞蹈.
我穿好大衣,戴上帽子,想出门看看今年的第一场雪景。
街上行人极少。
我来到市中心广场旁,看到广场中央有几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孩子们在打折雪仗,飞奔跳跃,虎虎生风;嬉笑声随风而来,忽大忽小,如同山风带来的谷中流淌的溪水声。
我正看得入神,身后一阵粗壮的喘息声使我调过头来____是两个腿部残疾的女孩.她们互相搀扶着在锻炼行走.我十分感动,便说: “孩子,走一走,歇一歇。”
孩子们见我与他们说话,停下了脚步.他们很有礼貌地说: “老爷爷早!”
“你们也够早的了!”我看到她们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汗水,极心疼地说: “孩子,走得慢一点,看你们累得满头大汗,小心着凉了,你们有这样大的决心,腿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我们俩定了计划,年底要甩掉拐杖.不付出更大的努力,目标是达不到的!”那个稍大的女孩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坚定地说.说完,他们胳膊挽着胳膊,一拐一拐地又在雪地上前进了.他们脖子上围的红围脖,在风雪中飘动着。
姑娘的话叫我折服…… “不付出更大的努力,目标是达不到的.”这话是中国青年的心声!是一个永不言败的心声!
我正在沉思中,一个女青年喊了我一声: “大伯,你的围巾被风吹掉了。”随后将围巾从雪地上拾起来交给了我。
“啊!谢谢!你们拉了车炭?”我看到小平车上装了饱饱的一车炭,礼貌般地随便问了一声。
“给我们村里那个五保老人买的.”一个女青年说。
一个拉着,两个推着,小平车吱吱呀呀地滚过了我的身旁..三个女青年的红头巾在西风中飘呀飘呀的。
在我眼前,那红色的袄,那红色的围脖,那红色的头巾,都在风雪中变化着,变化着,变成了一朵朵盛开的红梅花。
今天就照完毕业照了, 也就是今天以后大家就要分别了...下午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唱K..吼啊吼的嗓子都快哑了..作死的发泄 还是好舍不得我的同学们啊. 前几天呆在家里我都快要疯掉了.闷的慌,没事做,超级无聊.好想念学校,好想念同学们.我宁愿再读一次初三,再多受100天的苦,但是我不想分别...
昨天给娟娟的信里面写:"我知道时光会铭刻我们的欢笑,岁月会沉淀我们的泪水,但是历史永远都带不走那些回忆.."... 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吗.? 希望不是,我们单纯的初中生活应该是每个人都珍藏的记忆吧.不会那么轻易就结束了...只是...但愿不要那么快就被别人忘记.
希望我的同学们在暑假的时候可以过的开开心心,高中的时候又是一个新的阶段. 但是高中的时候一定不要变陌生人哦.??
高一再见.....
闲暇时光,习惯独坐在书房里,或静静聆听一首曲,或细细品读一卷书,或慢慢梳理一段过往……在生命的每个段落,我都努力感受自己灵魂的回声,用文字堆砌一座方城,怀一份安暖的心情,走过云淡风轻。
因为爱极了徐志摩的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所以,我日夜踩着轻柔的步调,和着凌波水韵,翰墨流芳,把前尘和现世的情节放逐成如歌的行板,携一袭江南梦,轻解罗裳,独上兰舟,载一路水光波影,向时光寂深处漫溯,漫溯……
我喜欢雨。每每走在雨中,倾听着雨的声音,欣赏着雨的舞姿,一种淡淡的丁香情结便在雨雾中缠绕,不休……那雨雾中的白墙青瓦,小桥流水,亭台楼榭、还有那移动的伞影,总能勾起我无限遐思,真的好想拨开那层层雨雾去追寻那一段段远去的往事。
我喜欢紫色。假如我的回忆可以有颜色,那么,我希望是紫色,一如那紫色的薰衣草;假如我的梦想可以有颜色,我也希望是紫色,一如那紫色的玫瑰。此生,我总想化身为云水深处的紫丁香,静静花开,独绽一隅紫色的风景,轻轻散发素韵暗香,随风摇曳一份普罗旺斯的浪漫与风情。
我喜欢在文字中舞蹈。我希望我的每一个落点都有诗情画意,我希望我的每一次旋转、翩飞都有无限风光。我愿:我文如我心,纯洁透明;我文如我梦,美丽永恒。
我喜欢在丝竹雅韵中生活。一张深幽古琴,一袭浅紫裙衣,阑珊中,温一壶月光做酒,独坐画楼一隅,看柳影波动成午夜里一道寂寞的风景,然后,想象爱情恒远的缠绵,任思绪轻轻滑过岁月的画布,浅浅地微笑,远远地游走……
拾起那些飘零的记忆,在梦里,我时常独自乘着旧时风,踩着旧时云,去沙漠寻找楼兰,去戈壁摇转经筒,去雨巷,学丁香姑娘移步青石板,去潇湘馆,学黛玉锄葬落花……
真的很想隐居幽谷,静观枫飘梅落,烟笼竹林,抚琴弄箫,捻词吟咏,醉卧迷濛烟雨中;真的很想在静幽中,披着长长的皓月清风,沐浴着春风拂过脸庞的温婉,舒展广袖,与蝶共舞。今后,我要优雅地活着,不为境遇左右,不叹世道悲凉,不让自己颓废,不让自己庸俗,不被名利蛊惑,把忧伤抛在身后,任风吹散;把欢颜挂在季节枝头,微笑向暖。
我要做出水青莲般绝尘的女子。如莲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处幽谷而独芳,濯污浊而清纯,让流动的萤火妆饰梦境,轻轻抖开红尘的束缚,花开成画,花落成诗,纵然花瓣凋零,也要成就自己在臆想中描绘的彩墨画。
我要铺就一张月光素笺,写下今世莲语,让张爱玲的那句:“做个善良的女子,心不怨恨则美丽,心存宽恕则圣洁。”常存心中,淡定安逸,学会懂得,学会慈悲,守一怀净土,盈一眸恬淡。
我要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不管有没有人为我喝彩,我仍要洇开心田淡雅底色,以兰之清幽、莲之纯美、梅之傲骨,活出一个人的精彩。“只要心中有美好,岁月便可以永远不老”,无论哪一个季节,我的心中都有花开的声音。
今生,我愿素袂洁颜,凝花香于指尖,泊一盏心灯,剪一束白月光,照亮前程,与文字相依,低眉行走,留一路温柔诗梦,在滚滚红尘中留下自己独特而妩媚的一笔。
我愿,倚在时光寂深处,做个安静如莲的女子,不去管流水是否追逐落花,不去管时光是否斑驳红颜,不去管青丝是否变成暮雪,拥一缕莲香入怀,安之若素,让淡淡的人生如溪水般缓缓而过。
如此,即便红颜老去,又何妨?
勇敢小袋鼠欢欢
森林里,有一只小袋鼠叫欢欢,最离不开妈妈,饿了,也要拉住妈妈的衣角;独自一人在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还会一下子跳到妈妈的袋子里,撒娇的说:“我是妈妈的小尾巴……”唉,妈妈也拿她没法啦。
有一天,欢欢独自一人在草地上玩,一个黄澄澄的梨突然砸到了她头上,欢欢哭了,哭了一了会儿,周围也没人来哄,也就不哭了,干脆把梨做成把小提琴,“啦啦啦……”快乐的歌声传得好远好远。欢欢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也会处理事情啊。
森林里举行运动会啦,动物们使出全身力量在参加比赛,欢欢也不停的蹦啊跳啊,气喘吁吁,总算得了第一。她突然明白,原来自己是“飞毛腿啊”。
一天,欢欢要和妈妈去村庄外郊游,阳光普照,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啊!叮叮咚咚。。。这是小泉水日夜不停奔跑的声音。欢欢看得呆了,想去水下探索奥秘。妈妈早就看出她的心思啦。俩人穿上潜水服,欢欢迫不及待的和妈妈跳下水。水里景色真美啊!突然,欢欢看到一条两头蛇趁妈妈不注意扑向她,欢欢急坏了。这时她已经不娇气啦!毫不畏惧的冲上去,吓得两头蛇灰溜溜的逃走了。妈妈还不知道欢欢救了她呢,欢欢也准备当做秘密啦。
黄昏到了,欢欢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泉水。一路上,欢欢拉住妈妈的手说:“妈妈,我是一只勇敢的小袋鼠啦,你不用担心我啦”妈妈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欢欢开心的唱着歌谣回家了。
发生在德国某个公园的湖里,一只黑天鹅和一艘白天鹅船的故事。黑天鹅喜欢上了那艘美丽的天鹅船,白天鹅船漂到哪里,它也寸步不离地游到哪里。人们都以为黑天鹅把白天鹅船当成了它的女朋友,可是没人知道他是爱上了一只白天鹅还是仅仅是一艘天鹅船。后来人们惊奇地发现,原来,这只黑天鹅是母的,他是把白天鹅船当成了她的男朋友了。不管人们怎么认为,反正那只傻傻的黑天鹅就是至死不渝地跟着那只“白天鹅”了。
这是一则有趣的故事,如果现在去德国,估计还能看到那精彩的画面呢。趣味之余,总想问个“为什么”。为什么这只黑天鹅就是认准了那艘天鹅船呢?她怎么就不去同伴中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伴侣呢?她是明知那只是条船也要和她朝夕相处,还是误把船当成了同类呢?可就算误认的假设成立,那么仔细想想,如果是在远处看到,或许会当成是真的天鹅了,白天鹅如此美丽高雅,当然能博得同类的'爱慕。但是黑天鹅天天和它在一起,怎么能不知道它不是呢,如果是的话,他们之间应该有语言,有交流,有体温,可那艘天鹅船摆明了就是冷冰冰的啊,黑天鹅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所以,黑天鹅肯定至少知道那不是她真的同类。那么,她是把它当成了一个可以天天陪伴自己的玩具,还是白天鹅船长得实在太象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了呢?
红梅花开的时候,是三月的第一天。这天,我整整忙了一个上午,开会,发通知,处理文件。历时三年的办公室生活,已让我行色匆匆,对身旁不太紧要的事物熟视无睹。就连晌午穿过园子,踩着那些弯曲而错综的小径去食堂时,我也这么,随意地张望,天马行空。钻进,穿出,犹如从一间屋到另一间屋。
到了半下午,我这才从电脑前的疲惫中抬起头来,一眼瞥见窗外那已阳光普照了一天的世界。几个闲下来的人,置身于春光乍泄的金晖中,就着碧树丛中几簇红花或远或近的映衬,或诿诿交谈,或悠然独步,将一个橙黄而光亮的天地,浓墨饱蘸,鲜活流涌。我几近惊诧:莫非“春暖花开”已然到来?
我想起几年前那个卧轨自绝的青年诗人海子,以及他那首随风而舞的灵魂的吟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然而,今天这个灿烂明媚的三月,会是他的期盼与怀想么?在四季的反复轮换中,此春,彼春,是从一间屋子走进另一间屋子,还是从一场灿烂走向另一场灿烂?
我挥去屋子里冬日沉积而来的阴晦,去到外面的园子。站到一棵邻近的红花绽放的枝头前,自喁似地问,这是什么花呢?红梅花!身旁有人轻快作答,不容置疑。我禁不住笑道,它与桃花如此神似,看来以前我在网上所找的那张桃花的图片,实为红梅花了。两相比较,红梅花的红,更为浓郁而深润。
打开大脑的记忆库,我没有搜索出半点关联红梅花的故事。顶多,在人生的匆匆过往中,偶然识得一两个唤作“红梅”的女人。这诸如:红梅,今天下班后做啥?打麻将。你老公又没回来吗?你问这个干嘛,想找机会呐……女人嬉笑作答,不乏成熟韵妇的调侃。原来,名字与花语,原本就毫无关系。从名字到名字,就是从一处房前到另一处房前。
这正如,一个人一个世界,而女人则是给男人看的一本书。然而我,却都几近茫然地,路过。人生的几多遐想,在岁月的漫烂中,开放,凋零,沉寂。生命总是像一列快车,匆匆掠过,不留声息。谁经过谁的世界,都不经意。如同我眼前的这个园子,以及那春暖花开的时刻。或恒久,或倾谢,谁又说得清。
这园子,和一个女人有关系。或者,确切地说,那是一个颇为年轻的女孩。她总是习惯性地沿着园子内侧的边道,行色匆匆,越往后来就越增大了跨度,幸而有时,还会与同行的女伴,时而偷偷瞅下身后的人影,窃窃私语。这让我无由地念及,园子里那座横卧而堆砌的假山,传闻有七十条猫的故事。
男人在追求女人人时,总以为是在俘获一只猫,温顺而柔软。一旦娶回家,这才发觉,曾经的那猫,居然是一头母狮。而终在此时,才恍然看见生活的真实。顷刻之间,所有的浪漫,化作乌有。生气,吵架,甚或离婚,生活的假像,在世事风雨中,历尽坎坷,直抵人性最后一线尊严,以及苟活于世的价值。红梅花开的诗意,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崩溃,消失,继而代之的,仍是现实主义那无可替代的价值,及其牢不可破的价值体系。
我欣赏红梅花儿,以及它那随春而来的怒放,不只是因为神秘。在未知的世界里,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世界永不疲倦地重复,如同波浪中的旋涡,泛起无尽的渣沫。新意的,或新意的,准新意的,随波逐流,盘旋打转,去向莫明。
恍然中,一队戒毒者,身着猩红的装束,从园子的尽头齐整地走来。当他们几近麻木地穿过那丛红梅花时,我清楚地瞅见他们面容之上的淡漠。“一朝吸毒,终身戒毒。”我不敢想象,他们的人生,还有几多璀灿。还能像我这么,像那些闲下来的人们那么,一古脑儿地臆想,生活的诗意与未来的畅想么?我屏住呼吸,任由他们从面前经过,流进医院的各个诊室,去寻求病痛的抚慰与包袱的解脱。如同瞧见,一群世人的塑面,从一间屋子去到另一间屋子。
或许,他们那年轻而憔悴的身影后,也有自己或叫红梅或不叫红梅的女人,在人生的另一个端头,无尽地守望。或殷切,或落寞,无情地消蚀着原本绮彩的青春,如同那重重叠叠堆砌于假山之上的石块,无论风吹雨打,斗转星移,都毫不吭声。人生之沉重,三言两语,又怎能说清。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他们还有着梦想么?还有着那为了或叫红梅或不叫红梅的自己的女人而激越奋进的神采么?然而,却没有人能够回答我。有的只是这个宽阔的园子里,那些春意盎然的绿树,以及点缀其间的红梅花枝,迎风轻颤,沙沙作响。
黄昏就要来临,阳光已经褪尽。我收拾好心情,走进屋子,迎向那无形而生冷的阴晦,开始下班的准备。窗外的园子,悄然冷清。灿烂的阳光,带走生命的鲜活,岂止一季。
三月,红梅花开,让人们的遐想,于春暖花开中,不只是从一间屋子到另一间屋子,亦无关于是否有过那个叫海子的诗人。
前些年,美国刚刚庆祝过建国200周年。洛杉矶奥运会的开幕式把他们两个世纪的历史表演得辉煌壮丽。前些天,澳大利亚又在庆祝他们的200周年,海湾里千帆竞发,确实也激动人心。
与此同时,我们的苏州城,却悄悄地过了自己2500周年的生日。时间之长,简直有点让人发晕。
入夜,苏州人穿过2500年的街道,回到家里,观看美国和澳大利亚国庆的电视转播。窗外,古城门藤葛垂垂,虎丘塔隐人夜空。
在清理河道,说要变成东方的威尼斯。这些河道船楫如梭的时候,威尼斯还是荒原一片。
苏州是我常去之地。海内美景多得是,唯苏州,能给我一种真正的休憩。柔婉的言语,姣好的面容,精雅的园林,幽深的街道,处处给人以感官上的宁静和慰藉。现实生活常常搅得人心志烦乱,那么,苏州无数的古迹会让你熨帖着历史走一定情怀。有古迹必有题咏,大多是古代文人超迈的感叹,读一读,那种鸟瞰历史的达观又能把你心头的皱折慰抚得平平展展。看得多了,也便知道,这些文人大多也是到这里休憩来的。他们不想在这儿创建伟业,但在事成事败之后,却愿意到这里来走走。苏州,是中国文化宁谧的后院。
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后院,我有时不禁感叹,苏州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是不公平的。历来很有一些人,在这里吃饱了,玩足了,风雅够了,回去就写鄙薄苏州的文字。京城史官的眼光,更是很少在苏州停驻。直到近代,吴依软语与玩物丧志同义。
理由是简明的:苏州缺少金陵王气。这里没有森然殿阙,只有园林。这里摆不开战场,徒造了几座城门。这里的曲卷通不过堂皇的官轿,这里的民风不崇拜肃***的禁令。这里的流水太清,这里的桃花太艳,这里的弹唱有点撩人。这里的小食太甜,这里的女人太悄,这里的茶馆太多,这里的书肆太密,这里的书法过于流利,这里的绘画不够苍凉遒劲,这里的缺少易水壮士低哑的喉音。
于是,苏州,背负着种种罪名,默默地端坐着,迎来送往,安分度日。却也不愿重整衣冠,去领受那份王气。反正已经老了,去吃那种追随之苦作甚?
说来话长,苏州的委屈,2000多年前已经受了。
当时正是春秋晚期,苏州一带的吴国和浙江的越国打得难分难解。其实吴、越本是一家,两国的首领都是外来的冒险家。先是越王勾践把吴王阖闾打死,然后又是继任的吴王夫差击败勾践。勾践利用计谋卑怯称臣,实际上发愤图强,终于在十年后卷土重来,成了春秋时代最后一个霸主。这事在中国差不多人所共知,原是一场分不清是非的混战,可惜后人只欣赏勾践的计谋和忍耐,嘲笑夫差的该死。千百年来,勾践的首府会稽,一直被称颂为“报仇雪耻之乡”,那末苏州呢,当然是亡国亡君之地。
细想吴越混战,最苦的是苏州百姓。吴越间打的几次大仗,有两次是野外战斗,一次在嘉兴南部,一次在太湖洞庭山,而第三次,则是勾践攻陷苏州,所遭惨状一想便知。早在勾践用计期间,苏州人也连续遭殃。勾践用煮过的稻子上贡吴国,吴国用以撒种,颗粒无收,灾荒由苏州人民领受;勾践怂恿夫差享乐,亭台楼阁建造无数,劳役由苏州人民承担。最后,亡国奴的滋味,又让苏州人民品尝。传说勾践计谋中还有重要一项,就是把越国的美女西施进献给夫差,诱使夫差荒婬*无度,慵理国事。计成,西施却被家乡来的官员投沉江中,因为她已与“亡国”二字相连,霸主最为忌讳。苏州人心肠软,他们不计较这位姑娘给自己带来过多大的灾害,只觉得她可怜,真真假假地留着她的大量遗迹来纪念。据说今日苏州西郊灵岩山顶的灵岩寺,便是当初西施居住的所在,吴王曾名之“馆娃宫”。灵岩山是苏州一大胜景,游山时若能遇到几位热心的苏州老者,他们还会细细告诉你,何处是西施洞,何处是西施迹,何处是玩月池,何处是吴王井,处处与西施相关。正当会稽人不断为报仇雪耻的传统而自豪的时候,他们派出的西施姑娘却长期地躲避在对方的山巅。你做王他做王,管它亡不亡,苏州人不大理睬。这也就注定了历代帝王对苏州很少垂盼。
苏州人甚至还不甘心于西施姑娘被人利用后又被沉死的悲剧。明代梁辰鱼(苏州东邻昆山人作《烷纱记》,让西施完成任务后与原先的情人范蠡泛舟太湖而隐遁。这确实是善良的,但这么一来,又产生了新的麻烦。这对情人既然原先已经爱深情笃,那么西施后来在吴国的奉献就太与人性*相背。
前不久一位苏州作家给我看他的一部新作,写勾践灭吴后,越国正等着女英雄西施凯旋,但西施已经真正爱上了自己的夫君吴王夫差,甘愿陪着他一同流放边荒。
又有一位江苏作家更是奇想妙设,写越国隆重欢迎西施还乡的典礼上,人们看见,这位女主角竟是***而来。于是,如何处置这个还未出生的吴国孽种,构成了一场政治、人性*的大搏战。许多怪诞的境遇,接踵而来。
可怜的西施姑娘,到今天,终于被当作一个人,一个女性,一个妻子和母亲,让后人细细体谅。
我也算一个越人吧,家乡曾属会稽郡管辖。无论如何,我钦佩苏州的见识和度量。
吴越战争以降,苏州一直没有发出太大的音响。千年易过,直到明代,苏州突然变得坚挺起来。
对于遥远京城的fu败统治,竟然是苏州人反抗得最为厉害。先是苏州织工大暴动,再是东林党人反对魏忠贤,朝廷特务在苏州逮捕东林党人时,遭到苏州全城的反对。柔婉的苏州人这次是提着脑袋、踏着血泊冲击,冲击的对象,是皇帝最信任的“九千岁”。“九千岁”的事情,最后由朝廷主子的自然更替解决,正当朝野上下齐向京城欢呼谢恩的时候,苏州人只把五位抗争时被***的普通市民,立了墓碑,葬在虎丘山脚下,让他们安享山色和夕阳。
这次浩荡突发,使整整一部中国史都对苏州人另眼相看。这座古城怎么啦?脾性*一发让人再也认不出来,说他们含而不露,阳说他们忠奸分明,说他们报效朝廷,苏州人只笑一笑,又去过原先的日子。园林依然这样纤巧,桃花依然这样灿烂。
明代的苏州人,可享受的东西多得很。他们有一大批才华横溢的戏曲家,他们有盛况空前的虎丘山曲会,他们还有了唐伯虎和仇英的绘画。到后来,他们又有了一个金圣叹。
如此种种,又让京城的文化官员皱眉。轻柔悠扬,潇洒倜傥,放浪不驯、艳情漫漫,这似乎又不是圣朝气象。就拿那个名声最坏的唐伯虎来说吧,自称江南第一才子,也不干什么正事,也看不起大小官员,风流落拓,高高傲傲,只知写诗作画,不时拿几幅画到街上出卖。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这样过日子,怎么不贫病而死呢!然而苏州人似乎挺喜欢他,亲亲热热叫他唐解元,在他死后把桃花庵修葺保存,还传播一个“三笑”故事让他多一桩艳遇。唐伯虎是好是坏我们且不去论他。无论如何,他为中国增添了几页非官方文化。人品、艺品的平衡木实在让人走得太累,他有权利躲在桃花丛中做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中国这么大,历史这么长,有几个才子型、浪子型的艺术家怕什么?深紫的色*彩层层涂抹,够沉重了,涂几笔浅红淡绿,加几分俏皮洒泼,才有活气,才有活活泼泼的中国文化。
真正能够导致亡国的远不是这些才子艺术家。你看大明亡后,唯有苏州才子金圣叹哭声震天,他因痛哭而被***。
近年苏州又重修了唐伯虎墓,这是应该的,不能让他们老这么委屈着。
一切都已过去了,不提也罢。现在我只困惑,人类最早的城邑之一,会不会、应不应淹没在后生晚辈的竞争之中?
山水还在,古迹还在,似乎精魂也有些许留存。最近一次去苏州,重游寒山寺,撞了几下钟,因俞樾题写的诗碑而想到曲园。曲园为新开,因有平伯先生等后人捐赠,原物原貌,适人心怀。曲园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由于这个普通门庭的存在,苏州一度成为晚清国学重镇。当时的苏州十分沉静,但无数的小巷中,无数的门庭里,藏匿着无数厚实的灵魂。正是这些灵魂,千百年来,以积聚久远的固执,使苏州保存了风韵的核心。
漫步在苏州的小巷中是一种奇特的。一排排鹅卵石,一级级台阶,一座座门庭,门都关闭着,让你去猜想它的蕴藏,猜想它以前、很早以前的主人。想得再奇也不要紧,2500年的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如今的'曲园,辟有一间茶室。巷子太深,门庭大小,茶客不多。但一听他们的谈论,却有些怪异。阵阵茶香中飘出一些名字,竟有戴东原、王念孙、焦理堂、章太炎、胡适之。茶客上了年纪,皆操吴依软语,似有所争执,又继以笑声。几个年轻的茶客厅着吃力,呷一口茶,清清嗓子,开始高声谈论陆文夫的作品。
未几,老人们起身了,他们在门口拱手作揖,转过身去,消失在狭狭的小巷里。
我也沿着小巷回去。依然是光光的鹅卵石,依然是座座关闭的门庭。
我突然有点害怕,怕哪个门庭突然打开,涌出来几个人:再是长髯老者,我会既满意又悲凉;若是时髦青年,我会既高兴又不无遗憾。
该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时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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